“早上好，我们的女主人！”

两个智能家政机器人朝她走了过来，它们刻意保持着流线型的体型，白色的外壳闪着光，脚部做得宽大，显得非常可爱。　　“啊？你们是？”

夜柔一脸吃惊。　　“我叫阿加。”

机械手臂更粗壮的高个机器人用男声说道。　　“我叫米拉。”

较矮个，轮廓更流线更可爱的机器人用女声说道。　　“夜柔，你睡得好吗？我们来帮你做事吧。”

“先洗漱吧，我来帮你挑选今天的衣服，女主人的服饰穿搭操作界面在更衣室里，来！请随我来！”

米拉亲热地拉着她。　　很显然，这些家政机器人在出厂时就设定了善解人意和勤快热情周到的程序特质，可比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多了。　　而且它们都没有刻意做出人类的面容轮廓，而是保留着设计圆润可爱的黑色脸部视窗，只要说话，就有一条亮蓝色的线一闪一闪，这使得它们的外表非常具有亲和力。　　“啊！你们……你们是怎么来到我的房子的？”

夜柔边走边问道。　　“我们的男主人在我们的女主人睡觉的时候，把我们组装了出来，并给我们取了名字。”

阿加说道。　　“对！我们就这样诞生了！我们是全新的家政机器人，你是我们唯一的女主人，你叫夜柔，这是男主人告诉我们的，他还让我们在他外出时，照顾你，还要保护好你。”

米拉用略有机械感的声音热情地说道，这显然是设定人故意保留的仿古感。　　卡尔基还跟它们说过这样的话？夜柔孩子气地微笑了起来，她觉得他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态度那么生硬，可是内心却很善良。　　“这里是更衣室，服饰操作界面就在这里，点击就可以选择今天的服装！系统给新婚第一天早晨的新娘服饰可是非常漂亮的！”

米拉很像个贴心闺蜜，把夜柔带进了更衣室，它一按一旁的投射触摸屏，显示各个角度的智能穿衣镜立即出现。　　“米拉，你出去吧，我自己会选择，会洗漱好的！”

夜柔赶紧把她请了出去，虽然它是机器人，可她还不接受能在它面前换衣服的事。　　“夜柔，你今天穿的裙子好漂亮啊！”

在她清晨梳洗完毕后，米拉赶紧恭维她，“我可以给你编织非常漂亮的发型，我可是专业造型师啊！你的金发那么美，做发型一定非常漂亮呢。”

这些机器人不仅贴心得要命，而且还是专业人士。夜柔心中叹服。米拉就拉着她回到更衣室，在触摸屏上点触了一番，升起了一个造型优美的美发椅。　　于是，在短短数分钟内，这个有专业美容美发程序的机器人就用巧手给她做了一个极为美观的发型，而且整个过程极为舒适流畅。　　“夜柔！我已经给你铺好早餐桌布啦！新婚早餐可是非常丰富的，快来噢！”

一看到女主人从更衣室里走出来，阿加热情地招呼起来。　　他们又异常体贴入微地簇拥着她前往宛如透明玻璃房一样的餐厅。　　“我们虽然今天才诞生，但是由于我们是这个智能住宅的一部分，所以我们对一切都一清二楚，夜柔，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们都会给你提供建议和帮助。”

米拉非常和善地说道。　　于是，在他们的七嘴八舌的帮助下，她第一次从餐厅的自动取餐处里取来早餐，一碟碟丰盛的早餐和精美的面包篮放在铺着洁白餐布的餐桌上，配合着浅绿松石色椅子，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但少了一个人。　　在她用完丰盛的早餐后，它们两人还因抢着帮她收拾，把她的一把餐刀从餐盘上“嘭咚”一声，撞到了地上。　　“阿加，你这个笨蛋！”

“米拉，还不是你撞了我一下。”

这两个家政服务机器人还会用机械感十足的话音拌嘴，那样子实在太可笑了，她差点笑出声来。　　“夜柔，吃完饭，我们可以带你去花园看看，我们的花园可漂亮呢！”

米拉随即热情地带着她去府邸的花园一看。　　“这座房子的花园，光景观部分就有15公顷之大。但是，你不用担心打理花园的问题，后勤部门每天会派遣园丁机器人来工作。”

阿加一板一眼地介绍道，“如果你想自己体验打理花园的乐趣，我们可以一起帮助你，那里的花园房里有各种工具，都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这也太周到了吧——夜柔瞪大了眼睛。　　这个花园太美丽，简直像仙境一样，充满着各种她都叫不出名字的绚烂花朵，花艺设计得如此精美绝伦，她就像误入仙境的爱丽丝一样，看什么都不禁在内心惊诧地叹服一声。　　她站在一丛玫瑰花柱边上，入迷地看着珠宝一样精致完美的红玫瑰一朵朵争奇斗艳地绽放着，情不自禁地用手轻抚一朵最美丽的花朵，入迷地闻嗅着那浓郁扑鼻的芬芳。　　“你可以采摘一些新鲜的花朵，放在你的新房里。”

米拉提议道。　　“这简单啊！”

阿加立即如一旋风一样去花园房给她取来花篮、剪刀和手套，甚至还有一个悬浮遮阳伞，轻柔地遮蔽到她的头顶，实在是太贴心周到了。　　夜柔惊呆了，她一边对人工智能机器人的照顾心存感激，一面又难掩一丝心酸。　　她从一个热闹开心的集体中，被带到了一个如此空荡荡的世界里，全靠家政机器人来照顾，排遣寂寞。这些被输入照顾人类程序的机器人，好似有一颗金子般的心，而那位法律上的丈夫全然不见踪影。　　中午，当她站在长方形的水池前望着池水发愣的时候，卡尔基回家了。　　穿着蓝色舍瓦长袍的团长走路的姿势还是那么矫健威武，他穿过高大的入口券拱，走在水池两侧直道，一眼望见水边的夜柔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和一个陌生的异性生活在一起，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强烈的不适感。　　夜柔在带着专业造型程序的米拉的辅助下，打扮得非常漂亮。她穿着柏拉图贵族妇女一种名叫“阿娜卡丽”[1]的居家长裙，窄袖收腰，深蓝色的一袭长裙，左肩披着杏桃粉的一块轻纱，用腰带束好，她微卷的长长金发做了一个简单的居家造型，一缕缕卷曲地垂落而下，在头顶两侧点缀着洁白的茉莉花，宛如仙女。　　在盛开白色睡莲的水池中光影迷离，他们倒影如此优美，青春的幻影如梦似幻。　　“啊！卡尔基，我们的男主人！你回来啦！”

阿加走了过来，欢乐地叫起来，打破了这份互相凝视的宁静。　　“正好我们马上要准备午餐了，新婚的柏拉图人中午可以在家享受浪漫两人餐，不必去公共餐厅用餐。”

米拉也善解人意地簇拥着两人前往透明餐厅。　　“啊！我……”卡尔基在热情满满的家政机器人面前显出大男孩的局促来，“我不应该把你们的‘热情周道指数’调得那么高的。”

他四处闲逛了一个上午，自然已经饿了，便无法拒绝和新婚妻子一起用餐。　　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一起起饭，不是在社区的公共餐厅里，而是在自己家的透明餐厅里。　　这个只为两个人准备的小餐厅在绿叶掩映之中，充满自然主义的意趣，造型古典的桌椅又显示出传统感，一切永远是那么浪漫而高雅。　　“我不用吃太多东西，我下午还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在米拉给他热情地显示新婚菜单的丰盛时，卡尔基赶紧拒绝了，而是自己随便在触摸屏上点了一些点心和水果，然后去取餐处端取。　　他的行动很快，只顾给自己点了餐食。　　夜柔的餐食则由阿加准备好了，她也提出了相同的要求，似乎不想在丈夫面前吃得过于豪华，像是一个很会体贴别人的姑娘。　　于是，一盘盘精美的瓷器餐盘盛着着各种精致的点心摆放在带着浪漫印花的餐布上，桌上蓝釉色的瓷瓶里放着一丛丛的古典大铃兰花，就跟这栋房子里的一切一般，都高雅得令人回忆起数百年前地球纪年时代的贵族生活。　　“这是夜柔夫人从花园里特意采摘的铃兰花，来装饰餐厅的，很漂亮吧。”

米拉有些显得饶舌。　　“哦哦！”

卡尔基一边敷衍，一边迅速地往自己的精致茶杯倒上了清澈如黄水晶般的白茶。　　他始终不打算跟她说话，夜柔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略有委屈地促着眉头。　　她低头看着对面卡尔基自己点的点心，竟然是一种东方风格，做成桃子状和花朵状的豆沙馅和果子，精致的桂花杏仁糕，还有各类坚果和果仁……他还喝白茶。　　他很像一个东方人，甚至像一位青龙骑士的口味。她想。　　而卡尔基却觉得尴尬，把英俊的脸往伸出绿叶植物的一侧转侧过去，不想看坐在自己正面的夜柔。　　他曾经和一个女孩朝夕相处，在一张小折叠餐桌上一起开心地吃饭，他们凑得那么近，如今却换了另一个人。　　他们两个都不知如何开头，只能默默地吃着，只有咀嚼食物的声音，气氛异常尴尬。　　“我吃好了！帮我收拾一下！”

卡尔基很快就用餐巾抹了下嘴，站起身，迅速地跑了。　　“啊……”夜柔挺直身体坐在餐桌前，转头望着他高大的背影。　　她突然对未来的日子心生忧惧，而昨天此时，她是多么快乐的女孩，依旧在做梦。　　然而，梦瞬间就破碎了。　　娑罗室伐底的风景是美丽的，充满着一种生机勃勃的野趣。　　树林高耸，野花成片，身穿骑士长袍的卡尔基在羊肠小道上不断地前行，他登上了高高的丘陵，向四处远眺。看到面对蜿蜒的海湾的高级指挥官们的一栋栋设计精美，宛如小宫殿一样的府邸坐落在绿荫掩映之中，每座豪宅都相隔甚远，彼此保持了距离，一切都是和谐高雅。　　他是自然之子，精力充沛得能如疾驰的骏马一口气跑好多个山头，时间在迅速地流逝。　　日头西垂，金红色的夕阳逐渐晕染了整个西方的天空，天渐渐黑了——　　这里跟盖亚不同，没有任何餐厅和可以买到食物的各类商店超市，不去集体餐厅就餐就只能饿肚子了。　　他一个人独自站立在荒凉的原野，喃喃自语：“人生来是不自由的，生来受奴役，无论逃得多远，总有一根锁链紧紧捆束，这铁锁的另一头通向何方？在那高高的御座的一侧吗？”

一股凉风向他袭来。　　夜柔一个人度过了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和机器人相处的新鲜感渐渐淡去，她第一次开始思索未来。　　在傍晚时分，在外闲逛了半天的卡尔基回家了。　　“我们去一起去娑罗室伐底的公共餐厅吃饭吧。”

他有些冷漠地对她说了句。　　这个二十岁的小女孩，只能服从地跟着丈夫一起进入府邸的地下车站，一切都跟来时一样快速又便捷。　　一个“车厢”停在他们面前，两人步入其中，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可以把话说清楚了。”

他突然主动开口，这段车程很短，他必须很快跟她说完。　　“我是为了保住高级指挥官的权力才和你结婚的，如果我拒绝婚配，就会被送到再教育营里，你知道，这对一位高级将领意味着什么。所以，我必须和你结婚。”

高挑的夜柔呆呆地站立着，聆听着这番对她简直不可理解的话。　　“休完三天婚假，我去骑士团的马尔堡报道时，会申请去参加‘伊阿宋远征’，新的一次远征正在舰队聚集中，这次会从阿利坎特稀散星团开始回程劫掠。这样我会超过3年不在柏拉图星上……”　　“你平时照常生活工作就可以了，阿加和米拉会好好照顾你，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在出征之前，我会继续睡书房，你睡卧室好了。”

“但是，我们需要在公开场合看起来像一对夫妻，至少是正常夫妻。”

他用一副指挥官跟下属交代战术部署的冷静口吻跟她说话，而她只是呆愣着，瞪大了蓝眼睛。　　[1] Anarkali，梵语的石榴之意，即为石榴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