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他“有了宁负天下人也不负卿”的冲动。只是脑海里浮现长歌那张忧伤痛苦的脸,仿佛在谴责他的负心,黎湛又生生将方才的冲动念头压了回去。“见她们都回去,再不回去,就说朕感念她们姐妹情深一场,准许她们去宗人府陪同雪妃一起共苦。”
有些烦躁,黎湛没了耐性,挥挥手,没好气地让小宇子出去赶人。这话一出,龙延宫外不稍半刻就鸟兽散尽般无人问津。笑话,后宫哪里存在真的姐妹情,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去宗人府那遭罪的地方共苦?一群身娇肉贵的金枝玉叶想想就难受,哪里还演得下去。只不过这场风波远没有这么简单过去。雪妃被押入宗人府候审,前朝也得了消息,除了一向不过问皇上后宫事的陈尚书和周轶以及黎湛亲手栽培提拔的一批人,其余迂腐或奸佞之臣纷纷上折子力保雪妃,说雪妃贤良淑德是宫中以及前朝皆知晓的事,不能因为一面之词就轻信了旁人,冤了雪妃的清白。更有甚者明讽暗讽宛妃既然怀有身孕就该静心养性地待在自个儿的咸福宫养胎,没事瞎往御花园跑什么,没能保护好皇嗣一来是她自己有过,二来是天意使然,怨不得旁人……听听,这么颠倒是非黑白的话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义正言辞地说出来?黎湛搭在龙椅上的大手倏地收紧,声音里夹着薄薄的怒气,却足够让人胆寒,“放肆!什么叫天意使然,你的意思是朕没了皇儿是上天的意思?!”
好大的胆子,胆敢在朝堂上不知轻重地议论他的后宫已经是触怒他了,还如此颠倒是非地将小产的过错全然推到无辜的宛妃身上,黎湛想想就心口有气。那位上奏的大臣被天子一怒的凛然吓得瑟缩了下,随即咬了咬牙继续义正言辞道,“皇上不能一味偏袒宛妃,雪妃娘娘打理后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任劳任怨不曾抱怨一句,如今只因皇上恰巧见了雪妃娘娘推宛妃那一幕就定了她谋害皇嗣的罪名,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好,好,好,很好!”
好你个胡博文,仗着自己是言官就如此大放厥词,可恶至极,实在可恶至极!圣上森然的怒气整个朝堂都感受到了,众人敛声屏气,事态一触即发。偏偏这时一声不和谐的嘲笑声响起,在整个剑拔弩张的大殿之中格外响亮。黎湛蹙了下眉,眼神复杂地看着周轶,沉声问,“周爱卿何事发笑?”
总觉得这次回来,周轶老实得不像样子,虽说依旧针对自己,但是都是小打小闹般无关痛痒,这让黎湛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周轶扬眉,环视周围一群人,最后视线落在言官胡博文身上,目露不屑,“胡大人好意思在这说三道四,你自个儿都三十又几了,府中贤妻美妾也不少,怎么愣是没见下一个蛋出来?”
他是历经沙场的人,说话习惯性地带着睥睨三军的傲气,一句话就将胡博文气得小胡子一抖一抖的,格外滑稽。黎湛乐得看好戏,他是君王有些话不能说,但是周轶不一样了,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镇南大将军,皇上都得忍让三分,你一个小小的五品言官有何能耐与他叫板?身为皇帝有时候不得不忌惮着言官,往往言官官阶不高,但是他们一言一句都关乎这个帝王的名声,所以这也是为何每个帝王对言官都是又爱又恨了。盖因他们若是觐见忠言可以起到提醒君王的作用,而若当他们仗着自己的身份就对君王指手画脚那又是很让人痛恨的事。“周将军请注意你的言辞!你身为朝廷命官怎可这般议论别人家长里短!”
胡博文真是被戳到了痛脚,谁不知他府中妻妾众多,但是却皆无一所出,后来他也去偷偷瞧了这方面的大夫,吃了不少药,却还是石沉大海。周轶这般无所顾忌地当众踩他痛脚,还说他是生蛋,怎么不叫胡博文气急败坏。然而他话一落就后悔了,因为周轶笑得更加不怀好意,“胡大人也知道身为朝廷命官议论别人家长里短不好啊!本将军是一介粗人不懂礼数,胡大人刚刚振振有词地议论陛下的家务事时,我当以为您饱读诗书不知非议他人家务事其实是长舌妇所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