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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泰然平内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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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义元年六月的一个下午,烈日当空,燥热异常。一些似尘非尘,似土非土的灰气低低的浮在空中,烧灼着地面上的一切。宣德门外,树木打着蔫,一动不动,只有树上的蝉高声大叫着,宣示出它们对盛夏的喜爱。养德殿内,宋启愚微皱着眉头,缓声说道:“看来,晋升其为太尉并不足以安抚齐元能,他仍要背叛国家。而且,他又跟南方的邢华暗中勾连,欲图划苏北、淮南之地自治。另外,那位退归林下的张永德也在四处活动,似有起兵汉中的迹象。对于这些地方,该如何应对,本王还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坐在对面的执政兼左都御史童道生略一拱手说:“公义王不必担心,那齐元能原本只是齐王府家将,并无军政才能,在掌管枢密院期间也没有像样的功绩。虽说,他现在手握八万雄兵,又占据着庐州、桐城、滁州等地,但能跟他同心反周的部队和将领屈指可数。只要朝廷下一纸讨伐檄文,再派能臣提一旅百战之师,不出旬月定能将其平定。”

兵部侍郎兼殿前军都指挥使毛迪向上拱手说:“公义王,虽说齐元能没什么本事,但他却在不断撺掇扬州都护陈伟亮加入他的阵营。末将以为,平定这次叛乱应采取四步措施。其一,咱们该先升陈伟亮的官,以分化敌人,使陈伟亮不加入或者晚加入齐元能的阵营;其二,咱们应派出数名上将率领快速部队前往庐州平叛。咱们还要收束其人马,进行整编,以备将来对江南的贼寇再行清剿;其三,在我们控制住庐州地区以后,可适当减少供应给陈伟亮的钱粮兵备,从而逼着他回朝供职;其四,在与叛军作战期间,我们应派奸细前往江南,收买邢华手下的重要头目,使他们不能出兵援助齐元能,以保证我们干净彻底地解决庐州之敌。”

宋启愚微微点头说:“你们说的不错,也正合本王的意图。那么就擢升陈伟亮为领兵部尚书事、镇东将军兼滁州镇守使。再由枢密副使席军民、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申鲤和侍卫亲军炮军都指挥使董元度率领三万禁军前往庐州剿贼吧。”

席军民抱拳行礼说:“末将遵命。公义王此计甚好!把原属齐元能的滁州改封给陈伟亮,这两派之间的矛盾瞬间就会升级,也许,都不用我们动手,齐元能自己就会土崩瓦解的。”

宋启愚又转脸对文泰说:“文尚书,烦你从户部支取二十万两银钱交给礼部侍郎欧阳亮。由欧阳大人派员前往江南贿赂饶贼的头领们。”

站立在一旁的文泰和欧阳亮赶紧跪倒磕头说:“下官领命。下官这就去布置。”

执政白铭肇欠身拱手说:“公义王,下官得报湖湘巡抚冯之节似乎也在聚集部曲,意图谋反,您打算如何处置该员呢?”

宋启愚微微一笑说:“这个冯三公子有些自不量力了。湖南驻兵本就不多,他又是个到任不久的文官,调动一城一地的军队打击打击土匪或许有可能,但要提兵来京,简直就是痴人说梦,除了给他父亲增加几条罪名之外,没有任何意义。命殿前军都护将军康恩和侍卫军点军将军宋承宇领三千兵马到长沙去,宣读旨意解除冯之节的职务,再押回京城下狱论罪也就是了。”

宋承宇一听父亲要派他去讨伐仇人,立即跪地磕头说:“儿领命,儿定然将冯之节捉拿归案。”

执政魏柄忠向上拱手说:“公义王,那对张永德我们该采取何种措施呢?”

宋启愚想了想说:“张太保虽有反叛的迹象,但他毕竟还没有行动,若我们逼得太狠,反而于事无益,不如严加监视,同时,命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叶明奇率军进驻长安,稳定雍州、绥州局势;命殿前军都司令伍名率军进驻上庸,保障中原安全。另外,长白可把双桂调到长安去,命他在陕西建立警巡队,接手地方治安。”

警巡总监吴襄抱拳拱手说:“末将领令,待会便去布置。”

宋启愚又对吏部尚书陆祥楠和礼部尚书朱昌海说道:“陆大人、朱大人,开科取士的文书是否已经发往了各地?”

两位尚书急忙躬身说:“回公义王,正式公文昨天已经发出。我等正要向您请示关于延请考官、整修考场和征用驿馆的事。”

宋启愚笑笑说:“咱们国家已经三年没有科举了。士子们报效朝廷的路断得太久,我们这次不妨多取些生员,让那些愿意为国效力的人都出来做事。另外,武科的考试也不必拖到明年,秋闱过后就可适时颁诏……”申时,处理完公事,宋启愚站起身来,对陪在身边的童道生说:“再造,我那小外甥可好些了?晚间我带杨姑娘过府去看看,再给我那妹子开上几副调理的药,这大夏天的,可不敢太过操劳啊。”

童道生陪着笑说:“劳兄长惦记,已经无碍了。两位嫂子这一路上也很辛苦,兄长又忙了一天,别再折腾了。兄弟过两日专门带着他们去给您和嫂子们问安。”

宋启愚微微伸了伸胳膊说:“好吧,你那大嫂自前日到京,也是觉着身子疲乏,我原想让她和丽华好好歇几天。她们只说在我遭逢惊涛骇浪之时帮不上我的忙,这回总算稳定住了,要好生伺候我并管好家里的事。我待会回府还得给她们交代交代,不要急于求成,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

童道生躬身拱手说:“兄长请自便。小弟要再去趟政事堂,把今日定下的几件政务安排妥当。小弟就先告辞了。”

宋启愚也拱了拱手,又转脸对后面的中书舍人说:“毕恒,你抱着文书跟童执政去吧。后面几件批注过的交给燕行然尚书和姜元廷秘书郎。还有,给曹总办的公文要即刻用快马发往山东,以便他与琉球人和苏禄人签约。”

毕恒答应一声,搬着一大摞文书跟在童道生身后,走出了大殿。时值傍晚,太阳收起了它的毒舌,悻悻地朝西边落去。气温下降,行人渐多,冷清了半日的店铺和街巷热闹起来,炊烟袅袅,车马喧嚣,开封城一下子恢复了繁华。宋启愚骑在马上,看着无比壮丽的首都景象,感慨道:“能保障百姓安居、永享太平,我愿足矣。”

眼看仪仗行出了御街南口,突然,从西南方向“嗖”的飞来一枝弩箭。那箭打宋启愚的王冠顶端擦过,正穿在他身后的伞盖帷幔上。“有刺客!保护公义王!”

旁边随护的段鲲一边高喊一边催马挡在了宋启愚身前。其他几十个护卫也簇拥上来,围在了公义王身边。杨道怒道:“什么人如此大胆!”

他又对左右吩咐道:“你去叫开封府尹付云瑞,你去调城防巡检丁宁,你们几个随我往那边捉拿刺客。”

宋启愚看了一眼街面上四散奔逃、满脸惊慌的百姓,急忙制止杨道说:“且慢。使用这种龌龊伎俩的人绝不是什么英雄,他也绝不敢呆在原地。你们现在去抓人,除了制造更大的混乱和流言蜚语外别无用处。不如暂且隐下此事,慢慢查访。”

段鲲说:“可是,公义王,那也得叫付大人到现场去勘察勘察,并追究有关人员的责任啊。”

宋启愚从伞盖上拔下箭矢,微微一笑说:“象这种偶然事件,若交给官府探查,他们定会派出全部人马,封锁街市,大肆抓捕,甚至严刑逼供,牵连无辜。这样做,一是很难查出元凶;二是极易扩大范围,造成冤狱;三是影响老百姓的正常生活,破坏社会秩序。本王不想让事态这样发展。”

宋启愚将那枝箭递给杨道,又说:“为此,本王把此事交给你。记住,不要兴师动众,也不要封城盘查。”

杨道接箭在手,略显为难地说:“公义王,您的心胸比天地还宽阔,但外人可不知道啊。一旦有小人蛊惑或收买歹徒,仍会有人铤而走险。末将以为,公义王应加强自身防护,不给歹人可乘之机。”

宋启愚略一沉吟说:“你讲的也有道理。这样吧,以后本王尽量减少骑马的次数,改乘车帐出入也就是了。倒是你们这些在外面护卫的人要多加小心,莫被奸人暗算。”

护卫们听了这话,心里全都热乎乎的。段鲲有些哽咽,他先向公义王抱了个拳,又甩过脑袋,坚毅地对众护卫说道:“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保护咱家公义王赶快回府。”

几天后,伴着阵阵鼓角声,数支威武雄壮、旗幡招展的大军开出了汴梁城东门。而在城墙上的红罗伞盖下,一位头戴七珠远游冠,身穿土黄色绣龙袍,面色微红,须发斑白的亲王正手把着垛口目送将士们远征。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侧的白色蜗痕,感慨道:“战夫若熊虎,破敌有余闲。金戈铁马去,功成衣锦还。”

他转身对童道生吩咐道:“再造,你要确保前线的军需供给,不得稍有疏忽。”

童道生拱手回答说:“公义王放心,下官会亲自到各部协调,无论是国栋将军、承宇将军还是叶、武二位将军处,下官都会保证供应,不叫物资短缺。”

宋启愚又对毛迪说:“承循,近段时间我公务较忙,这殿前军和侍卫军的整训重担可就落在你身上了。”

毛迪跪地行礼应道:“蒙公义王赏识,承循定然竭忠尽力,不负所托。”

宋启愚又转向吴襄说:“长白,你的警巡部队刚刚筹建,还需要些日子才能编练成军。在人员的任用上,你要仔细甄别,筛选出那些愿意为国家出力、为百姓服务的人。”

吴襄抱拳拱手说:“有公义王坐镇,又有姚凯、陈卓等弟兄帮衬,长白定能建立一支钢铁强军……”七月初,席军民率部进驻了庐州以北的逍遥津。他没有马上进攻,而是先命申鲤领七千兵马控制住巢湖岸边的大圩镇,并派人在城东巡逻,布设哨卡,截断齐元能与陈伟亮之间的联系。接着,他又命令董元度乘着夜色指挥炮军在城北摆开了阵势。次日一早,几声尖利的哨音划破了宁静的晨曦。紧跟着,电光石火,地动山摇,上百颗弹丸拖曳着火线呼啸着砸向了庐州城。转瞬间,城墙内外硝烟弥漫,火光冲天。被炸碎的砖石、被崩烂的尸体以及兵器、草木不时从城上落下。哭喊声、惨叫声、呼救声、呻银声摄人心魄,不绝于耳。过了一刻钟,统帅着兵马站在炮阵后方的席军民见自己的恐吓目的已经达到,随下令停止了炮击。同时,他又命令几十名哨探骑乘快马,飞奔向前,把朝廷的征剿檄文投射进城内的各个角落。是夜,庐州城内欲图反水的将领们纷纷派遣心腹坠城而出,跑到禁军大营请求归附。席军民亲自接见了其中两名重要守将——陈延、尤连的代表,并与其商定了破城的计策。第二天,席军民又往舒城、巢湖、桐城等地派出了使节,游说各地驻军改变立场,回归朝廷。当天,舒城守将黄立新、巢湖守将任超、全椒守将乔安全等人便给席军民送来了请罪文书。席军民当然也乐得兵不血刃、和平收编,随对这些军将做了安抚,并派人前去接管这些人的部队。又过了一天,接受了席军民指令的陈延、尤连特地跑到齐元能的帅府对其大表忠心。陈延还建议说:“大帅,我们城中现有四万人马,巢湖还有一万,再加上外围的部队,咱们的兵力远超席军民,击败他们不成问题。只是,那席国栋手下的炮军太过厉害,咱们得想办法破了这支敌兵才行啊。”

齐元能苦着脸说:“那炮军前日只进行了几番炮击,便给我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我们又能用什么办法打掉它呢?”

尤连抱拳说:“大帅,敌人之所以没有继续开炮或许是因为他们弹药不足。末将以为,咱们可乘今夜偷袭敌军炮阵,把那些铁家伙都扔到湖汊里去。这样一来,咱不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吗!”

陈延马上附和说:“妙计,妙计。正好现在又下了雨,他那些炮都变成了大铁陀。末将请求率军往袭。”

齐元能犹豫道:“虽然下雨,但敌人的炮军旁边可是驻扎着席军民的精锐啊。”

尤连见齐元能胆怯,赶紧补充道:“大帅英明决断,千万不可错失战机。末将手下的哨探昨天还打听到,敌人的弹药现囤积在四十里外的双墩,那里防卫薄弱,更好偷袭。若咱们现在不动手,等过几日他们把弹药运上来,恐怕……”齐元能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二位将军所言有理。本帅就命陈将军今夜率五千精兵前往双墩偷营,尤将军再领五千兵马到南淝水沿岸接应陈将军。本帅则在城头远眺你等痛击敌兵。”

陈延和尤连急忙跪倒高呼道:“末将遵命,定不负大帅期许。”

当晚,刚到三更,肃立在西北角城上的齐元能就见远处冒起了点点火光。他大喜道:“陈将军偷营成功,我无忧矣!”

他又转脸对手下人吩咐道:“传令下去,准备筵席。等陈、尤二将回城,本帅要犒赏三军。”

转眼到了四更,正在大堂上闭目养神的齐元能得到奏报:西城门外有大队火把移动。齐元能腾地站起来,欢喜地说:“这一定是陈、尤二将得胜凯旋。本帅要摆开仪仗,到城门处迎接他们。”

齐元能到达城门时,城外的兵马也到了护城河边。齐元能害怕暗夜之中难辨敌我,随让亲信跑上城楼确认对方身份。城外的人也似很理解守城者的心思,便只出动了两骑踏过吊桥来到大门前。只听这二人高声喊道:“我乃庐州镇守使陈延,这是我的副将尤连,后面都是咱们的人马。我等刚刚偷营获胜,正要回城休息,快快打开城门。”

齐元能的亲信在城上观察了半天,觉得没有差错,便叫道:“二位将军请稍候,我这就去禀报大帅,给你们开城。”

两刻钟后,齐元能坐在瓮城门外摆设的帅座上,满面春风地看着自己的士兵一队一队开进了城内。见陈延和尤连并驾而来,齐元能喜笑颜开地站起身迎了上去,并抱拳拱手说:“二位将军劳苦功高,本帅……”还没等他说完,陈、尤二人向左右一分,打后面闪出一员青面獠牙、手举大刀的战将。那员将也不搭话,径直冲到齐元能跟前,一刀就将他劈成了两半。之后,那员将摘下面具仰天大笑道:“蠢材!陈、尤二将早已归顺了朝廷。你中了我家席枢密使的计策了。”

他又用刀指着前方的叛军吼叫道:“我乃公义王驾前的征东先锋毛奇,现已诛杀了叛臣齐元能。尔等若要活命,就该扔了兵器,跪地请降!”

原本毛奇的嗓门就大,又借了城圈的拢音作用,连地面都被他的吼声震得嗡嗡响。齐元能的这些手下先是向后退缩着,继而纷纷放下兵器,停止了抵抗。至太阳东升,毛奇的部队已完全控制了城池。正午时分,席军民统帅着大军威风凛凛地开进了庐州。与此同时,康恩和宋承宇的部队也到达了洞庭水域。为了保险起见,二人又使用枢密院的关防调动了岳阳的两千水师,跟着本部一同平叛。宋承宇还命令许地先行赶往长沙,解除冯之节的职务。考虑到冯之节有可能困兽犹斗,许地没敢沿湘江径直去长沙,而是顺着官道一路宣读旨意,并先后调用了汨罗、湘阴、靖港等地的城防军跟从自己南下。听说禁军已进驻湖湘,冯之节惶惶不可终日。他本想组织军队抵抗,却不料在升堂聚将时,城防军的将佐们全都请假不到。冯之节除了大发雷霆,求神问卜外,竟只能借酒消愁,对局势完全失去了控制能力。七月望日,冯之节正在后衙醉饮。恍惚之间,他瞧见侍妾蒋氏打门前经过。冯之节一把将酒壶摔在地上,大着舌头骂道:“都,都是你这妖精,害,害得我,我父子无处容身。我,我真是鬼迷心窍,被你给,给勾引。女人真是祸水,我,我……”蒋氏听了这话,彻底寒了心。她什么也没说,静静地转身回了内宅。不多时,有丫鬟从后面奔出哭喊道:“不好了,蒋夫人上吊了!”

两天后,许地到达了长沙。他立即宣旨锁拿了冯之节。之后,宋承宇在巡抚衙门后园发现了一口尚未下葬的黑漆棺材。在得知死者正是曾经许给自己的蒋家小姐时,宋承宇悲从心生,随亲自祭奠了蒋小姐,并命人将棺椁运往龙岩,交还蒋氏宗族。一直跟在宋承宇身边的罗文德看到少帅如此仁义,对冯之节的恨意一下子冲上了脑门。他气愤地奔入许地的营寨,把被押的冯之节拖到营门前暴揍了一顿。他指着瘫倒在地的冯之节对围观的军将和百姓们说道:“各位弟兄,各位乡亲,我乃校尉罗文德。被打的这个人是逆臣湖湘巡抚冯之节。我之所以要打他,不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欺凌,也不是代表朝廷对谋反者的惩戒,而是责罚他不忠不孝、伤天害理。前者,他以替废帝石满出头为名,整备军队欲与朝廷为敌。可他却忘了他的父亲冯体仁还滞留在京城,若因他起兵招致其父被杀,这难道不是忤逆不孝吗?”

罗文德登上旁边的石台,继续控诉道:“也许有人听说过同泰遗诏的故事。当年,同泰皇爷是要立扬王殿下为帝的。可先天通帝不遵遗命,屠尽了扬王满门,并自立为君。后来,他又把皇位传给了他的儿子。于是,国政日非,生灵涂炭。好在上天有眼啊,公义王保住了先扬王殿下的幼子,并奉其为当今皇上。换句话说,我等效忠公义王就是效忠皇上,就是遵从同泰遗诏,就是保我大周社稷。这冯之节为了私利,不甘屈于人下,不愿失去权力,随不讲天道,起兵谋反,说他不忠大周一点也不冤枉他!”

罗文德又一指冯之节骂道:“这个畜生还霸占良女,伤天害理。先前,蒋家之女已经许给了咱们典军将军,虽未过门,但已是半个宋氏人,可这冯之节在送亲时见色起意,竟将蒋氏占为己有。其后,他还编造谎言,说是饶国贼寇抢走了该女。咱家典军将军为了给蒋家有个交代,前往江南九死一生找寻了半年多。吃的那个苦啊,我都不忍回首。可到头来,我们才知道,蒋小姐原来是被这个狗东西藏在了府中。”

罗文德又跳到冯之节面前,点指着他说:“要说,蒋小姐既已跟你,你好生待她也就罢了。可你看我天兵将到长沙,怕事情败露,招致更大的祸端,你,你竟恶语相加,逼她自尽。罔你是圣人门生,罔你是文坛名士,老天爷真是白给你披了这张人皮!”

罗文德仰脸抹了一把眼泪,又说:“我家少帅真是有情有义,他兑现了对公义王的承诺,命人将蒋小姐的尸身运往了她的家乡。而你,衣冠禽兽的伪君子,不忠不孝、狼心狗肺的东西……”接到士卒禀报,从营里匆匆跑来的许地见势不妙,急忙上前抱住罗文德哭着说:“兄弟,留他性命。咱家少帅还要拿他向公义王交差的。”

罗文德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压了压火说:“老许,你放心,我才不想脏了手。我只求你一件事,每到一地都让我给大伙讲讲这些畜生的丑事,也让大伙明白明白咱公义王、咱典军将军有多么伟大!”

许地狠狠地点着头说:“好兄弟,我跟你一块讲,咱替少帅出这口气,骂死这些道貌岸然的王八蛋。”

八月初的一个晚上,宋启愚从梦中惊醒。韩夫人替他揩着汗,说:“王爷勿惊,没事的。”

宋启愚揉了揉脸颊,轻叹一声说:“是老喽,看着信都能睡着了。”

他在枕边找寻到看过的信笺,拿在手中,又说:“那个沈建平你还记得吗?”

韩夫人思索着说:“就是在襄阳总想给王爷难堪的城防军司马吧。”

宋启愚坐起身子说:“就是他。他先是撺掇张永德反叛,见朝廷的军队抵近了汉中,又带着一些手下跑到四川投靠骆建成去了。”

韩夫人追问道:“那张永德呢?他不会也往四川跑吧。”

宋启愚折起信笺说:“张永德毕竟做过宰相,他可没把骆建成放在眼里。据伍名报告说,张永德是‘盛装危坐,静待抓捕’的。就凭这一点,张相也够得上英雄二字。”

宋启愚下了软塌,又说:“刚才在梦中,张相诘问我,为何要废黜皇统帝。我想反驳,可却发不出声音,故而挣扎苏醒。哦,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韩夫人急忙回答说:“刚到亥时。王爷要不要用些饭食?”

宋启愚拍拍额头说:“倒忘记了,还没用过晚膳。那好,让他们……”他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笑笑说:“时间还不晚,我何不去叨扰光照一顿,听说,他还有一肚子苦水想跟我倒一倒咧。”

韩夫人一边给宋启愚拿外衣一边说:“他哪有什么苦水,只不过觉得你封他的官太小。可这普天下除了他一家跟曹可用一家还有谁能住在这公义王府里面?”

宋启愚一边穿衣一边说:“光照这个人啊,总想跟人争一争,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唔,对了,曹可用在信卷里说,他和宸儿下月回京。”

韩夫人为丈夫系好腰带,笑着说:“曹可用这个义父真没白当,宸儿跟着他长了不少见识。听说,宸儿在登州还学会了几句外国话咧。”

宋启愚嘿嘿一笑,说:“是吗,那我得跟光照吹吹牛去。对,说去就去。”

宋启愚来到跨院,见大门敞开着,又听屋里传出猜拳行令的声音,便迈步走了进去,边走还边喊着:“光照,你们喝酒咋不叫我呢?你得敬兄弟几杯。”

屋里人听是公义王的声音,赶紧丢下杯筷迎了出来。原来是董阳、吴襄和余天锡三将。见他们要施大礼,宋启愚制止说:“自家人,不必客套。光照是不是又在抱怨,我没让他统领禁军啊?”

董阳瞪眼看着左右骂道:“这是哪个王八蛋在公义王面前说我的坏话!”

宋启愚沉下脸说:“你少冤枉人。这是我猜的。我还不了解你!但你问问长白和天锡,要是拿他们的职务跟留在王府交换,他们换不换?”

吴襄点指着董阳说:“能天天呆在宣道身边,谁还想当那劳什子的警巡总监啊!要不,咱俩换换?”

余天锡也笑着说:“要么,光照大接手我的炮军,我回来伺候公义王。”

董阳尴尬地推了吴襄一把,说:“去去去,谁跟你们换。我还想跟着宣道多长进几天呢!”

宋启愚哈哈大笑说:“光照是心疼他家的酒啊,怕我把他吃穷了。”

董阳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那哪能,那哪能。”

他一边向屋里让着宋启愚,一边对里面吩咐道:“家里的,赶快换席面,再把从山西运来的汾酒烫些来。我要好好招待公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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