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忆中慢慢苏醒的人嘴里轻轻的念叨着什么,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忽地抬起头来轻松道:“弄遥,你有没有过想要守护着的东西。”
弄遥微微怔住,凝神半晌道:“当然有,谁没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呢。”
“你想要守护的只有皇上吧。”
凝碧淡淡一笑,“我跟你一样,在我的心中想要守护的也不过是大人而已。”
学会守护,学会取舍,多年前,我已经为了你错过了一次,这一次我不愿再放手,原谅我,弄遥。凝碧在自己的心中默默的念叨着,祈求弄遥的原谅。铁血的军人闻言眉间闪过一丝痛苦,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仿佛自己从未真正看清过她,为什么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的心会痛。连小月的背叛也没有这般让自己难受,从何时起,自己竟然已经这么在乎眼前的女人了呢?但是作为军人,作为男人的尊严却不容许他低头,沉默了半晌,方才缓缓起唇:“是啊,彼此彼此。”
凝碧叹了叹气,面上无悲无喜,“时候不早了,凝碧也该回去了,弄遥将军保重。”
稍稍俯身以婢女之姿对着曾经深爱着的人作了一个揖,恭送着男子修长的身影离去。“弄遥。”
就在男子默然转身的一刻,却被女子唤住,还未来得及询问,便感觉到狭薄的唇上被印上一片温热。常年在外作战的军人何时经历过这些,不禁脸上飞红,想要将她推出去,身体却又恋恋不舍,一时间竟失去了主意。就在迟钝的他想要伸出双手去拥紧这一刻来的突然的幸福时,女子却意外抽身而退,只留下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将军。苍茫的夜色很快过去,今日的清晨却不似往日的凉爽,期间隐隐的透漏着一股淡淡的肃杀之气。白衣男子临窗而立,出神的看着窗外的苍穹。听闻身后的脚步声,头也不回道:“易宽,你来了。”
语气里嗜说不出的疲惫,仿佛一宿没睡般。“瑾帅急着找属下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被唤作易宽的男人,身着一身铁衣,站在檐下躬身待命道,眼里是说不出的担忧,嘴上却不发一言。瑾帅很少这样,即便是嘉佑元年时的那场叛乱,百万大军联合压境,瑾帅也未曾皱过眉头,淡定从容的化险为夷,拯救了数十万将士的性命,从那一刻起,瑾帅便成了大家心中的神,但如今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让瑾帅如此颓靡不振?易宽憋尽了心思也想不出来。李瑾背负着双手,忽地转身,那一双看尽了世间繁华的眼,此时变得有些空荡荡的,看着自己的属下,这个跟随了自己已经有了七个年头的男人,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不舍。将自己早已备好的锦囊拿出交到易宽的手中道:“把这个带进宫,呈给皇上。”
“瑾帅何不自己呈递上去,非得借由属下的手。”
易宽不解,疑惑道,并不伸手去接。“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那来的那么多废话。”
李瑾忽然有些不耐。“这是。”
易宽虽然疑惑,但也不敢忤逆李瑾的命令,毕竟是军人,可是当他的手刚刚一接触到锦囊之时,便反射性的惊叫出声,屈下一条腿带着祈求道:“求瑾帅收回。”
隔着细绢轻薄的触感,作为军人的易宽怎能摸不出那究竟是何物?那可是掌握天下一般兵马的军符!“怎么?我还未离职,就已经压不住你们了。”
李瑾沉声道,眼神瞬间迸发出慑人的光芒。可下跪的军人依旧长跪不起,不愿屈服道:“难道瑾帅就这样丢下我们这么多弟兄不管吗?我们从瑾帅带兵之时,便一直跟随着您出生入死,如今,您却说走就走,您让我们这么多的兄弟安身何处。”
李瑾长长的探出一口气,望着门外的世界,声音慢慢地变得柔和,“易宽,你们军人的职责是忠国,而不是忠于某一个人。我去意已决,你也无须再留,只要你把这片土地上的白姓收好便可。”
“瑾帅。”
李瑾扬了扬手,将军人想要继续说出的话堵在了喉间,大步流星的踏出门外,一路高歌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閤下,白首太玄经。”
白衣拂尘,路过荆棘林而花湿不沾衣,“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呐。”
临尘绝去,始终不曾回头望一眼。彼时,沁心小筑。“娘娘还是早些启程吧?不要为难小的们呐。”
前来宣旨的太监们尖细着嗓音,作出恭请之姿。瑾哥哥现在应该已经离开天阙了吧,我望着天空出神,并未将前来宣旨的人放在眼里。“咳咳……还请娘娘早些时候随我等启程。”
见我半晌没有回应,高公公又将嗓音提高了几个分贝,语气里的不满显而易见。“凝碧,大清早的,谁养的狗在这路乱吠,还不赶快将它给撵出去。”
本来我的心情就不甚好,还偏偏就有那么两个不识趣的净往枪口上撞。“还不快滚。”
凝碧接到我的指令后,对着来人厉声喝道,丝毫未给他留颜面。这高公公一向是负责宣旨之人,别人都对他阿谀奉承都还来不及,何时碰到过这样的事,受过这样我窝囊气,不由得横了我一眼,冷哼一声便要向外出去,嘴里还低声嘀咕道:“不识好歹。”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想也不想的落在高公公的脸上,高公公捂着被打疼的脸,一脸愕然。“你。”
“啪。”
又是一个巴掌,不过这个巴掌却是凝碧给的,“你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竟敢对着贵妃娘娘不用尊称。”
“谁大清早的惹了我的欢儿生气啊。”
玄烨从外头面带喜色的踏进来,允公公随即拉高嗓音念唱道:“皇上驾到。”
随行而来的还有宣萱和宝仪。“参见皇上。”
众人见是玄烨,皆是一惊,慌忙下跪拜之礼。“起来吧。”
玄烨微微抬了抬手,随即俯身扶住我道:“朕说过,以后见了朕都不许行这跪拜之礼,我们是夫妻,应该相敬如宾。”
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就连我也未曾料到玄烨会吐出这么一句,怔在了那里。宣萱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宝仪,面有不忍,嬉笑着开口道:“皇上可真是偏心呢,这才刚刚有了新人就把我们这些旧人忘了个干净,当真是只见新人笑,不问旧人哭。况且,这里还有个皇后呢,按照民间的礼仪,皇后娘娘可才是正房,我们这些充其量就算个小妾,哪有小妾不行礼,反而让正房夫人行礼之说呢。”
宣萱俏皮吃醋的话,让人听了有些忍禁不俊,玄烨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亲昵的弹了弹宣萱的额头,宠溺道:“就你这鬼丫头精灵,好好好,朕就准许你和皇后以后见了朕也免了行礼。”
“谢皇上。”
宣萱轻快的应道,俯身九十度,作了一个标准的揖。“走,跟朕去看看朕为你新准备的房屋。”
眉间难掩的笑意,却带着一抹看不清的情绪,让我的心头一震。“可是臣妾住惯了这里,不想在迁往别处。”
我婉言拒绝道,玄烨眉间的那种情绪让我的心实在难以平静。“凡事总有个开头嘛,你住在这里离朕的寝宫太远了,朕若想来看看你,还不得跑断了朕的双腿。”
言罢,一手揽住我的腰肢,一手牵起宝仪的玉手,一路畅快的笑着向他为我准备的新居而去。是夜,我的心里累觉隐隐发慌,“凝碧,你去看看那些人走了没有。”
也不知道为什么,玄烨今晚并没有如当初所预料的那般留宿在我这里,反而安慰我叫我早些睡,但却在我的门外设下了几个守卫。“还没有。”
凝碧偷偷的将窗子掀开一条缝朝外面瞅了瞅,转身回应道:“娘娘,我总觉得事情好像有蹊跷。你说皇上怎么会毫无理由的在此地设下守卫呢?若真如皇上所说是为了大人的安全,可是那几个守卫加起来还不够我一条腿来扫的。”
“凝碧,你可有得到瑾哥哥已经出宫的消息。”
“我只知道今日早朝的时候易宽将军将虎符交给了皇上,也就是说李大人确实是将兵权交出来了,至于是否真的已经离开天阙,奴婢确实不知,但是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
“这些年奴婢跟随在娘娘身边,李大人对娘娘用情之深,奴婢可是亲眼所见,按照李大人对娘娘的感情,李大人是不会。”
我怎么没想到!“凝碧,马上带着暗流去沁心小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