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再转身,权若雪的步履坚定,尽管她此刻的心头有着太多的疑惑,但她想,若纳兰瑾轩想说,迟早都会告诉她。再说了,皇帝与他什么关系,这与她对他的感情没有半点干系。她只消想,纳兰瑾轩是她将要与之度过一生的人,是她的良人,这就够了。只是,此刻的权若雪尚且不知,她的一切行踪,都被宫中的和硕公主看在了眼底。时间尚早,权若雪便回了一趟相府,哪知,却在门口遇上了楼兰太子上官长卿。一问才方知,他竟在这里守候了多个日夜了。“你总算回来了?”
一见到权若雪的身影,上官长卿便一脸惊喜的迎了上来。权若雪微愣,她指了指他,又指了指他的身后。上官长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在这里等你好多天了,迟迟不见你回来,你到底去哪儿了?”
时至此刻,权若雪终于知道,和硕将她宣进宫的真正用意是什么了,眼前上官长卿太过灸热的眼神,权若雪微微皱了眉,心中却已明白几分。“没去哪儿。”
想了想,权若雪这样回答。见她的态度有些冷淡,上官长卿也不以为意,这些天他也知道了一些关于这位四小姐的事情,知道她已经与纳兰三少有了婚约。可他却听闻,纳兰三少是金陵有名的纨绔子弟,出了名的花心,那一刻,他便想,他一定要见到权若雪。一连等了数天,总算是见到了。沉吟一番,上官长卿想好了措辞,试探的问,“嗯……四小姐,你喜不喜欢我们楼兰国?”
权若雪微微挑眉,她深吸口气,答,“太子殿下,就算我喜欢你们楼兰国,那里也终究不是我的故土,也许日后,我会在成亲后与我的夫君一同来楼兰国游玩。”
上官长卿是聪明人,权若雪虽然没点破,但她的态度却很明确,他也从来不是死缠烂打之人,何况对她的这份喜欢并不多深刻。“我懂了。”
他点头,随即跟权若雪道了声别,从权府离开了。本以为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可最后却成了一场祸事的源头。其实她与上官长卿之间根本没说什么,可是看在有心人眼底一切就可能变了味道。进了府,却没见到阿朱阿碧两个,问了下人,都说没见到她们,权若雪也没多想,只以为两人出府玩去了。那时在苏府,她若不在家,两个婢子便时常结伴出去玩。在落云居内待了一会儿,用了早膳,权若雪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往酒庄去了,虽然知道纳兰瑾轩约的是下午,但她就是生怕迟了。西山酒庄。外头的天色已大亮,棚内却还支着浅橘的灯笼,一道芝兰玉树的身影静静的负手而立。那俊美的如同妖孽的面孔,眉眼间轻括着的漫不经心,正是纳兰瑾轩。这个时辰,酒庄的老板还没有过来。他昨晚便到这儿了,因为,生怕这个约会迟了,也生怕她来得早了,让她等自己。想与权若雪好好呆上一天,便将身边伏着的暗卫甚至连玉都遣走了,从昨晚到现在,他仅睡了几个时辰,可是他却从来没觉得一夜的时光会这么长过。左等右等,天总算是亮了。他捏了捏手心,在他二十多年的岁月里,他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如此的期待与一个人的见面。想着,纳兰瑾轩轻轻一笑,那一瞬,他的桃花眼底满是细碎了的柔光。“三少。”
就在这时,一道轻轻柔柔的声音在他的身后传来。纳兰瑾轩的唇角顿时绷了绷,眼瞳内流转出丝丝笑意,他极快的转过身。涟涟雨中,女子一身浅黄色纱裙,手上拿了把伞,她的容颜便隐在了这伞下,有些看不真切。朦胧中,一丝微风淌过,纳兰瑾轩快步从棚内走出。于是,在两人渐渐拉近的距离中,纳兰瑾轩终于看清,女子的脸上覆了薄纱,仅露出一双如月眸子。“怎么回事?”
纳兰瑾轩皱了眉心,问。女子微微低了头,眼眸垂下,“昨晚不小心碰伤了脸颊。”
她的声音很低,隐隐中还带着一丝沙哑,听得纳兰瑾轩的眉心愈发的皱紧了。他走近,高大的身影笼罩了她,手指伸出,渐渐的够上女子面上薄纱的边缘,“让我看看。”
女子点头,却仍旧低垂着头,一副乖巧的模样。手指收紧,纳兰瑾轩轻轻一扯,在她脸上薄纱扬落的那瞬间,空气中,似乎辗过些许甜香。下一刻,女子抬了头,她的面容毫无保留的映上纳兰瑾轩的瞳孔。秀美的模样,却是他陌生的。纳兰瑾轩的身子一凛,眉梢处迅速的掠过一丝狠厉,他的双手猛地掐上女子的颈间,“你是谁,她呢?”
那女子却只看着他轻轻的笑。“我在问你话呢!”
手上的力道加重,纳兰瑾轩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因为窒息渐渐通红的脸颊,眉梢处的狠厉情绪又浓重了几分。“哦,她也许已经死了。”
女子仍旧笑,说出的话却带了几分漫不经心,让人难辩真假。纳兰瑾轩闻言瞳孔蓦地一缩,垂在另一侧的手几不可见的抖了抖,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就越发的冷冽起来。“既然她死了,那你也不必活了。”
甚至都不打算盘问那女子,一句话,就定了她的生死。颈上的力道越来越深重,那女子的脸上终于见了一丝惊慌,她不想这人的意识竟如此强烈,刚才她明明已经在空气中洒了迷香,足够的份量,足以让他昏迷。可是,现在他却没有倒下。“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女子有些困难的出了声。纳兰瑾轩冷冷的勾了勾唇,“本少现在却不愿意听了。”
女子的脸色一变,脑中闪过什么,她急叫道,“四小姐被人关起来了。”
纳兰瑾轩的手上微松,女子瞅准时机,一直垂在身侧的两手忽起动作,左手极快的往空中一扬,有些什么粉末便消散在雨中,微甜的香气。关心则乱,待纳兰瑾轩意识到这女子做了什么的时候,他的肚腹已被女子右手上的匕首狠狠的刺入。一路走来,周围的林子里格外寂静,权若雪撑着伞,在一棵大树的底下站定。只是这棵大树有些奇怪,在枝丫处还系了一根飘逸鲜艳的红绸,使得权若雪一连抬头看了几眼。不远就是酒庄。她的目光凝望过去。今日酒庄的生意好像还不错,来来往往的客人有些多。权若雪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纳兰瑾轩,只是他身旁的位置上还坐了几人,男男女女,形色各异。仍然是深重的眉眼,只是不经意间,眉梢处一丝漫不经意隐隐现现,他的唇边勾起一丝……讽笑,正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与另外几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过交谈。倒是那几人,时不时的低头接语几句。应该是不认识的人。莫名的,权若雪的眉心皱了皱,直觉似乎有些什么不对。脚下一动,正要往前走去,权若雪忽然停顿,低头往下看了一眼。只见她脚下站着的这块地方似乎有些不太平,而且泥土的颜色与周围泥土的颜色明显有些不同,一深一浅。她站着的地方泥土正好是浅色的。这时,空气中隐隐的传来青草与泥土夹杂的味道,很清新的气息,权若雪忍不住闭眼轻嗅了一口。然后,她的眉心又皱了皱。睁眼,她环顾四周,刚才她好像还闻到了一丝奇怪的气息,转瞬即逝。四周一切如常。权若雪当时也没多想,撑着伞便往纳兰瑾轩的方向去了。距离一步步拉近,她的身影也渐渐的映入了棚里的纳兰瑾轩的眼瞳中。见到她独自一人前来,纳兰瑾轩皱紧了眉心,忽地撑了手站起。深沉如海的目光掷来,权若雪连忙冲他的挥了挥手,只是她唇上的笑意还未彻底绽放开来,她就被人拦在了酒庄棚外。是最靠近外侧的客人,精壮的身材,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你们是谁?麻烦让一让。”
权若雪说着,偏了头朝纳兰瑾轩的方向望去,然而这一望却将她脸上的沉静撕裂。因为,纳兰瑾轩的腹部染满了血迹,刚才他的一边身子被同桌的一人挡住,直到这时桌上的那几人纷纷站起,这才让她看清。却是这样的情况。那几人手握长剑,二人在前,二人在后,以半挟持的姿态将纳兰瑾轩围绕。权若雪不知道的是,在纳兰瑾轩站起的那一刻,他低吼出的那一句,“你们骗我!”
很快,同样有人轻声的回了一句,“三少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纳兰瑾轩冷笑,一直暗扣在指间的银针微微一动。权若雪惊呼,她掩了口,然后再也不顾那些人的阻拦,抽出腰间的红鞭便要朝着纳兰瑾轩的方向冲过去。就在这时,轻轻的抚掌声从她的身后传来,权若雪的动作一顿,她注意到纳兰瑾轩的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往后睇去。顺了他的目光动作,权若雪扬鞭的动作一止,转了身。却见,和硕一身红色宫裙,在宫人们的簇拥下款款走来,她轻轻的抚着掌,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这时候,雨水也在不知不觉间停下,日头升起,雨后的天空,阳光似乎格外温和。“是你做的。”
权若雪冷冷的看着和硕,一丝怒意渐渐延伸到眼底。和硕轻笑一声,头顶的伞罩着她有些不舒服,便令宫人收了起来。“怎么样?心疼了?”
和硕走近,唇角的笑意加深,凤眼内却阴阴沉沉。权若雪看着和硕,脑海里恍过什么,她轻声道,“如果公主是为了太子的话,那么公主实在是多虑了,我与太子之间没有丝毫关系。”
和硕的脸色一冷,她拂袖负了手,“本宫为什么要信你!”
“你!”
权若雪咬牙,双眼被愤怒渐渐充盈。和硕抚唇笑开,她缓缓的凑到权若雪的耳边,低了声音,“本宫自然知道太子和你之间暂时是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以后谁知道呢?”
顿了顿,感受到权若雪身上紧绷的怒气,和硕又道,“而且谁叫本宫这么讨厌你呢。”
权若雪的眸光一暗,她悄悄的抚上腰间,骤然将红鞭抽出,只是,和硕似早有所觉,竟先她一步退了回去。于是,那红鞭便狠狠的抽在了两人之间的空地上,下了雨的路上,有些泥泞,红鞭扬起的时候,溅了些许泥土到了和硕的红裙上。和硕看着裙摆上的污渍,脸上顿时阴沉下来,见权若雪似乎还要动作,身后将她拦住的人实则是和硕早已派遣到这里来的禁军。禁军们手上一动,正要上前将权若雪拧住,却被和硕止住。“只要你不管心上人的死活,那么你便只管动作。”
耳畔,和硕阴沉的话语一字一顿,权若雪一惊,脑海里恍过纳兰瑾轩腹部刺眼的鲜红,她蓦地收鞭,由于动作太猛,长长的红鞭被收回的瞬间,尾部用力的打上权若雪的腿间,她也未吭一声。啪的一声,权若雪的裙摆立刻被长鞭的力道震开一道口子。背后,纳兰瑾轩的面容一冷,桃花眼顷刻间眯得狭长,阴沉冷骛的情绪流转,他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身子,同时扣着银针的手悄悄一转。然而,下一刻,和硕的一句话,却让他手中的银针又悄悄的收了回去。因为,和硕说,“权若雪,本宫今儿倒要看看你能为纳兰瑾轩做到什么地步!”
到底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这也是纳兰瑾轩想知道的,一开始,他其实并没有被和硕的人制住,他修为甚高,一点迷香早已不放在心上,那女人说权若雪被关起来的时候,他确实分了心,但也不至于被她暗算到。他向来隐忍,之所以受了这一刀,也不过是为了看看背后那人到底想玩什么把戏,还有的就是确认权若雪的安全。但同时,早在纳兰瑾轩第一次扣起银针的时候,同样一直注意他的权若雪也看到了他的这个动作,所以她才会迫不及待的对和硕出手,趁这个期间,她的身子已悄悄的挡住了纳兰瑾轩的视线。因为,和硕在此时有了什么意外,只怕太后和皇上第一个便不会放过纳兰瑾轩。她不想,他一直以来的隐忍因为这个举动让他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思绪流转间,和硕轻勾着红唇,阴沉着嗓音,轻悠悠的说了一句。“先受本宫一巴掌。”
“好。”
权若雪仰了头,冷漠的看向和硕。纳兰瑾轩的身子顿时一震,为她话里的毫不迟疑。和硕冷哼一声,看着权若雪眼底隐隐的倔强,心上的那抹不悦又浓了几分。啪的一声,扬手落下。这个动作快得仿佛连眨眼都抵不过。瞬间,权若雪的一边脸颊已经高高肿起,鲜红的巴掌印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一丝鲜红从她的嘴角浸出,权若雪伸手揩去,又仰了头,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倔强,“说吧,还要我做什么。”
和硕冷笑,阴沉的目光睇过不远处的纳兰瑾轩,眼底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哦,若本宫让你去死呢?”
纳兰瑾轩的眼皮一颤,眸底的冷戾却越发的深厚。权若雪笑,“好啊,只要你放了他,倒也不亏。”
她笑得灿烂,仿佛全然没有将自己的性命放在眼底,只可惜,这笑容,纳兰瑾轩看不到。和硕的脸色微微一变,稍顷,她又咯咯的笑了起来,“说得好听,本宫倒要看看你真的敢不敢?”
“你尽管来。”
权若雪弯唇,随后走近,凑到和硕的耳边,低声道,“但愿咱们月落国的和硕公主楼兰国的太子妃不是个言而无信的家伙。”
和硕微怔,随后笑,同样在权若雪的耳边回道,“你可以拭目以待。”
“好。”
权若雪直起身子,往后退开一步,却彻底隔绝了纳兰瑾轩看向和硕的目光。也许是背后纳兰瑾轩的目光太过灼热,权若雪垂在手侧的手悄悄的摇了摇,也不管他是否看得到。和硕眯起眸子,转过身,扬起的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你过去那里。”
权若雪看了过去,那棵树的枝丫上系着一根红绸,她刚才就站在那树下站了会,随即,她甚至没有发出丝毫的疑惑,便径直的走了过去。站在树下,站定。权若雪清冷的眸子看向和硕。此时的和硕一脸若有所思,她的目光静静的落在权若雪的身上,眸光深远,又仿佛看的不是权若雪。和硕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想起,在她刚出宫的时候,便遇上了一个人。确切来说,是一个神秘的女人。她蒙着面纱,在宫门外只身一人拦住了她的鸾驾。和硕当时便怒了,但那女人只一句便平息了她的怒火,那女人说,“公主,你想不想权若雪死。”
当时她的心里就隐隐一动。随后那个女人便向她出了这计策,但是却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一定要让权若雪站到那棵系着红绸的树下。她问,为什么。那女人却说,公主可以从树下撒一路的燃烧的火碳,让权若雪赤脚从上面走过。和硕当时就笑了,这女人果然够狠毒。只是现在她为什么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呢?怔忡间,身旁侍立着的顾嬷嬷轻轻的摇了摇和硕的手臂,“公主,公主。”
和硕恍然回神,正好迎上权若雪清清冷冷的眸子,和硕唇角一勾,“上火碳。”
她说完朝权若雪看了过去,期待看到她脸上遂变的神情,奈何,人家却始终沉静着一张小脸,容色不变,没有惊慌,亦不见其他。灼热的火气迎面扑来。禁军们将一旁搁置的铁箱打开,用铲子将里头被烧得通红的火碳铲起,从权若雪的脚下开始,铺了一路。通红的一路如一条吐着火舌的火龙,却又有种莫名的妖艳。空气中除了火碳的气息,似乎还闪过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权若雪总感觉火碳中有着一丝极细微的滋滋的声音在响。“脱了鞋子从上面走过。”
和硕冷沉的声音响起时,纳兰瑾轩也一脸深思的盯着那堆火碳在看着。见权若雪没有动作,和硕冷冷一笑,“怎么,这就不敢了?”
“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权若雪将目光从火碳上抽离,摒去杂念,在和硕嘲讽的目光中缓缓褪去鞋袜,也就是在她的脚站在地面的时候,脑海里瞬间有什么东西恍过。刚才她还疑惑为什么这泥土的颜色一深一浅,却忘了去深想,干的泥土和湿的泥土颜色当然不一样。同样是下雨,为什么这一块的泥土这么干,就算是有树挡着也不是这些,雨水还是会透过枝叶星星点点的落下。可是这片却是彻底的干,泥土的颜色也确实与其他的不同,仿佛……仿佛。仿佛这块地方被人翻动过。当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骤然响起时,她再一次闻到了空气着那种奇怪的气息,有种越来越浓的感觉。有些刺鼻的味道,有些像……就在这时,和硕不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脱鞋的时候那么干脆利落,怎么真到走了的时候又不敢了?”
脑海里的思絮再度被和硕打断,权若雪不禁有些懊恼。正当权若雪缓缓的抬起她的一双雪白的天足时,纳兰瑾轩仿佛看见暗处有抹人影快速的恍过,脑海里还来不及多想,他的身体就先作出了动作。权若雪的脚缓缓下放,灼热逼人的难受瞬间将她包裹,在她的脚离那片火碳令人仅剩寸余的距离时。她的身子骤然一轻,淡淡清新的气息缠绕在鼻端。耳边,是和硕冷怒的叫喊声。权若雪抬了头,眼前是纳兰瑾轩深重却温柔的眉眼,只听他笑骂,“你怎么那么傻。”
莫名的,鼻子一酸,她伸手圈住他的腰身,低头道,“我怕你有事。”
不是什么深情的话语,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却让纳兰瑾轩心底的某个角落彻底柔软下来,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发,“小傻瓜。”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忽然起来。刚才那气息,因为被和硕打断,她便暂时忽略了,那味道分明是类似于烟火的味道。“这里有危险,快……”然而那个走字还在喉间,便忽然听到轰的一声,浓浓的烟雾中,两人站着的地方轰的塌陷,泥土碎屑在空中飞溅。和硕迅速的被身旁的顾嬷嬷推开,加上禁军的护卫,倒也没受什么伤,反而是顾嬷嬷被这气流一卷,整个身体竟落在了那堆通红的火碳上,惨叫声顿起。和硕一惊,整个人差点软倒在一旁相扶着的禁军怀里。权若雪与纳兰瑾轩落入方才的塌陷中,瞬间功夫,那地方便被泥土碎石填平了。两人落下的时候,身体紧紧相拥,恍惚间,是谁在暗处嘶声的叫了一声,“三少。”
然后,便是一片黑暗。浑浑噩噩的感觉,权若雪只觉得自己的头很沉很沉,有些痛,然后,仿佛胸中的空气渐渐被抽离。是什么将她紧紧拥着,铁一般的力量,她无法动弹,呼吸仿佛骤然间被阻,她开始窒息。恍惚中,有人在轻轻的拍着她的脸颊。“若雪,若雪。”
头痛欲裂间,是谁在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她。“快醒醒。”
昏迷间,权若雪伸手抚着额心,窒息的感觉越发的强烈,呼吸不畅,她便下意识的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仿佛这样能好受一点。下一刻,一双温热的唇瓣忽然轻轻的覆了上来,然后,权若雪便感觉有清新的空气被人一口一口的哺入她的口中。渐渐的,她的呼吸开始顺畅下来。“若雪,你醒醒。”
……那声音又开始在锲而不舍的叫着她。终于,她的睫羽在颤动了数分后,缓缓打开。入目的是一室的黑暗,头顶处似乎有一道淡淡的呼吸,她能感觉到对方炯莹的目光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昏迷前的一幕,如流水缓缓的蔓过她的脑海。突如其来的爆炸,纳兰瑾轩温暖的怀抱,下坠的时候,纳兰瑾轩刻意护住自己的举动,慢慢的清晰起来。她的身子动了动,却蓦地吸了口凉气,全身几乎辗碎般的疼痛,自己被纳兰瑾轩护住尚且如此,那他自己呢?想着,她心头一急,脱口而出道,“纳兰瑾轩,你没事吧?”
黑暗中,她的身子被人带进怀里,耳畔,是那人低沉有力的心跳声,“我没事。”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权若雪仍有些不放心,便又问了一句,“真的没事吗?”
“你不相信?”
浅浅的笑声后,纳兰瑾轩反问道。权若雪在他的怀里轻轻的摇着头,“不是不信,是害怕。”
轻柔的语音刚落,一记深长缠绵的吻便落了下来。权若雪怔了怔后,伸手环上他的脖颈,生涩却热情的回应着。也许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劫难,又也许是这黑暗能彻底的将人心底的情绪引发出来,两人吻得越发动情。片刻后,纳兰瑾轩松开了她,他的头抵上权若雪的眉心,粗喘着道,“怎么样,这下相信了吧。”
权若雪瘫软在他的怀里,好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听到纳兰瑾轩的问话,她不由轻捶了下纳兰瑾轩的胸口。纳兰瑾轩任她的小拳头砸着,只是搁在她腰间的手越发的收紧了。“我们这是掉下来了吗?”
过了会儿,权若雪伸手环上他的后背,轻声问。“嗯。”
纳兰瑾轩轻声应了,然而下一刻,权若雪忽然在他的怀里直起了身子,惊呼一声,因为她的手指触上纳兰瑾轩后背的时候,触手处是一片濡湿粘稠,似乎还有着淡淡的腥味。“你受伤了?”
虽然看不到,但权若雪能感觉得到,轻轻一碰,便是一片的濡湿,可想而知,他这伤有多重!“可能是掉下来的时候撞到了岩石。”
纳兰瑾轩漫不经心的回答,他没有说的是,这是刚才掉下来的时候,害怕她受伤,自己硬生生的撞上底下一块坚硬的岩石上。因为他知道,如果躲避的话,受伤的便会是她。“怎么办?”
权若雪却一下子慌了起来,说话间,她又想去伸手摸他的后背,却被纳兰瑾轩在半空截住了她的手,“都说了没事。”
权若雪摇头,忽然一下子哭了出来,她边哭还边喊道,“不,不是的,一定不轻,都流了那么多的血了,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哭声让纳兰瑾轩沉默下来,然而沉默过后,更多的却是让纳兰瑾轩手足无措,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或者说是他从来就没哄过女人。曾经也有女人在他的面前痛哭流涕,可是却从来没有过这种光听到她的哭声就让他的心丝丝抽痛的感觉。好半天,纳兰瑾轩才生涩的从嘴里挤出一句,“别哭了,我真的没事。”
权若雪连连摇头,哭声收小,却仍小声的啜泣着,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向来坚强,从小到大,也只有娘亲死的时候哭过,可是刚才她的情绪却波动的这么大。只是因为,有种害怕的情绪在她的心中在疯狂的滋长着。害怕,失去纳兰瑾轩,因为不知道他们将会在这里困多久。纳兰瑾轩不说,权若雪心底却隐隐明白,他的伤不会轻,在这样的情况下,先不说他的血这么流着,迟早会流尽,光是这里头稀薄的空气他们就支持不了多久。“别哭了,好么?”
纳兰瑾轩无奈,低头轻轻的碰了碰权若雪的脸颊,又吻了吻她脸上的泪水。“嗯,你的泪水好咸。”
黑暗中,似乎还有某人咂嘴的声音。权若雪一下子被他的话语逗笑,她抹着脸上的泪水,道,“傻子,泪水当然是咸的。”
纳兰瑾轩闻言拥紧了她,喟叹一声,“好了,终于不哭了。”
权若雪亦伸手回抱,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静静的听着彼此的心跳声。良久,权若雪才轻轻打破这安静,“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纳兰瑾轩摇头,权若雪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将他推开,从自己的裙摆处撕下一块布料,她的手从纳兰瑾轩的腋下穿过,沿着濡湿轻轻的抚摸了一圈,而后便用布围绕着伤口开始包扎起来。随着她的动作,权若雪也越发沉默起来。后背的疼痛剧烈,纳兰瑾轩只咬牙忍了,额上冷汗涔涔,他却笑着开了口,“那时,我便发现酒庄下头有一处秘道,从金陵城内某一处的枯井一直连接到城外,也许是许多年前,战乱时,人们用来逃生的,可是却没想有一天有人会利用这个秘道来害人性命。”
顿了顿,他的声音阴戾起来,“这个秘道四周都被封死,只留下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可见设这个局的人明显是要置人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