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宝……云宝,你是在这边吗?”
云之磊从五号仓库的大门,一步一步地往库管宿舍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疑惑:“这是什么味啊?云宝,你躲宿舍里面干什么呢?”
云之磊的动静,越来越近。 云朝朝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把她刚刚坐的椅子,往右推了一下,推到潮长长的身后,“你快点在这边坐着。”
大概是因为起身的动作做得太猛,还在过敏的人一阵眩晕接着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站稳。 潮长长眼疾手快地往左跨了一步把云朝朝扶稳了。 云朝朝这会儿还在应激状态,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就直接交代要点:“我爸来了!你记得说这个面是你在煮的,知道吗?”
说完,不等潮长长答应,就快步从库管宿舍跑出去接云之磊。 那动作之快,简直让人怀疑,刚刚站都站不稳的那个女孩,是不是真的有因为一杯奶茶过敏。 “云老,你这个时候不去见律师,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云朝朝亲昵地挽着云之磊的胳膊,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话里话外,却又充满了嫌弃,“不是说好了让李叔送过来吗?你做事情还有没有重点了?”
云之磊笑着扶正了自己身上的【人形挂件】,宠溺中带着疑惑地发问:“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重点,是比给云宝送吃的更重要的?”
“也是嘿!”
云朝朝对着老爹,要多好说话,就有多好说话,笑意盈盈地问:“云老给云宝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肯定都是你爱吃的!”
云爸非常自信。 “那我就流口水以待咯。”
在云朝朝这儿,【拭目以待】这个成语,可以有无穷无尽的演变方式。 “云宝,你今天怎么整个挂我身上?都要成年的人了,怎么连走路都不会了?”
云之磊发现了一点异样。 “云宝想云老想得路都走不动了呗。”
云朝朝避重就轻。 “你在学校一住就是一两个月,也不见你想我,今天这早上还在一起吃饭,你就想得走不动路了?”
云之磊轻轻勾了一下云朝朝的鼻尖,“我们云宝是不是饿得走不动路了?”
“老爸,你眼睛要不要这么毒啊?”
这是一个娇嗔的小姑娘的声音。 云之磊和云朝朝说话的声音,慢慢往库管宿舍靠近,一字一句,很快就以最为清晰的方式,传到了那个叫潮长长的少年的耳朵里面。 少年对着一锅还没有完全去掉浮沫的骨头汤,茫然不知所措。 要冷静。 仔细分析。 现在的情况是: 第一,云朝朝的爸爸来了。 第二,他现在人在云朝朝的临时宿舍。 第三,他被安排了一个大厨的角色——烹饪全世界最不方便的方便面。 第四,云朝朝在茶叶过敏的时候这么跑出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用雷电一样的速度,把这四个情况,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 【最重要的是第几?】 潮长长在心里面问自己。 对!第一个。云朝朝的爸爸来了! 潮长长没有见过云之磊,但他们之间,貌似也是有过交集的。 他到工业区的第二天,去一号仓库的食堂吃早餐的那个时候。 吴姐有说,以为潮长长是【云总的亲戚】还说【这么大个老板,还不到五十岁就老糊涂。】 所以,现在要进来的这个人,就是一个他没有见过,却给了他一份工作的云总。 想明白来人的身份,潮长长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感谢,而是脚底抹油。 这个想法一经成型,潮长长自己都吓了一跳。 环顾五号仓库的库管宿舍,只有一个门。 除非他能隐身,否则就算脚底抹油,也一样会被碰个正着。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成了一个只会逃避并且不知感恩的人? 【你在担心什么?】 潮长长问自己。 是不是云朝朝的爸爸来的太突然了,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可是,他又没有社交恐惧症,突然和不突然,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这不知所起的心虚是怎么回事? 经沦为首负继承人是不争的事实。 但从小到大,该见的世面,潮长长早就已经见过一遍。 那么多年,他都【不把整个世界放在眼里】,随机应变的能力,并不应该会有什么问题。 心一横,躲不过就不躲了! “云叔叔好。”
云之磊前脚刚踏进五号仓库的宿舍,一个非常正式的问候,就连人带声音地迎到了他的跟前。 “这怎么还有个男的在你宿舍?”
云之磊非常严肃地看着云朝朝。 “云老,我有点晕。”
云朝朝选择不去直面云之磊的问题,把【人形挂件】的角色演绎到了极致。 “晕啊?怎么了。”
云之磊把云朝朝的脸掰正了,又对着她的额头摸了摸:“这也没发烧啊。你脸怎么红了?”
“喝茶了。”
云朝朝老实交代。 “你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跑去喝茶?你过敏不长记性啊?”
“我嘴馋。”
“嘴馋你不是有那个什么芝啊芒啊什么的吗?”
“一下给忘了嘛~云宝错了。下次不会了。”
一个俏皮可爱的语气词后面,接着云朝朝极度良好的认错态度。 “对不起,是……”潮长长开口了,想过要脚底抹油的人是他,觉得是男人就该勇于承担责任的人,也是他。 “你对不起什么啊?”
云朝朝没让潮长长把话说下去,“你说你,好好的吃什么泡面?不知道是垃圾食品吗?还找我借锅,弄得我一个房间,都是这不健康的味道,你知道对不起就赶紧煮完赶紧走啊。”
云朝朝一句话解决了两个问题。 不让潮长长说喜茶是他买的,逼着潮长长承认泡面是他要煮的。 双管齐下,一样都不耽误。 “你就是潮长长吧?你好你好。”
某位老爹终于反应过来,刚刚有人问候过他。 “云叔叔认识我?”
潮长长讶异,他的记忆里面,并没有一个姓云的长辈。 “认识啊,你这隔三差五地上电视上报纸,网上消息也多,想不认识还挺难的。”
云之磊说完,给出了一个客观的评价,“你这会儿没有去联合国演讲那会儿精神。”
客观得一针见血。 潮长长去联合国青年代表大会那会儿,何止是精神? 简直意气风发、光风霁月、日月同辉…… 呵呵,过去。 喂。 听得见吗,过去? 过去,你信号怎么这么不好? 喂。 喂。 您好,您寻找的过去,暂时不在服务区。 啊,过去,它失联了。 “我这会儿头发太长了,是不太精神。”
隔了这么多个月,潮长长已经可以淡然地面对已然失联的过去。 “是太长了,你不开口,我都以为你是女孩子。”
云之磊一针见血的客观,还在继续。 “得了吧云老,女孩子像他一样长一米八八要怎么嫁得出去?”
云朝朝娇嗔地笑了笑。 她这会儿还在对茶过敏。 见了帅哥般的那颗悸动的心,仍在强势地寻找存在感。 云朝朝一开口,云之磊就被转移走了所有的注意力,一个公主抱直接打横抱走:“云宝别在这儿挂着了,爸爸抱你到床上去休息一下,你喝了多少?要吃糖吗?”
“云老,你要不要这么夸张啊?这儿还有人呢。”
云朝朝有点抗拒云之磊完全不顾及她高冷神仙姐姐人设的公主抱,“我自己能走,我就喝了一小口,等下就没事了。”
“那你没事了再起来。”
云之磊把云朝朝放到了库管宿舍的床上,伸手摸了摸床板:“这么硬你一个女孩子怎么睡啊?还说什么都能自己搞定,连个床都弄成这样?你还是和我回去吧,你在这儿算是怎么回事。”
云之磊对宿舍的条件感到不满。 “我在这儿算接管自己的事业啊,你不知道创业有多难吗?我可是有一个品牌需要推广的人呢。”
“这还不是呢,生日才能转到你名下。再说了,你直接接手,也能算创业?就你这样,不转也罢。”
云之磊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苦着累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云老啊,你怎么又心疼钱了?你信不信我找我妈告状去?”
云朝朝耍赖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我心疼的是钱吗?你妈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也不让她清净。”
云之磊无奈。 “那我不经常告个状,我妈怎么知道我想她了?她肯定觉得我连她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云朝朝人是乖乖在床上靠着了,嘴巴却不老实。 云之磊看着云朝朝不说话。 心情却是肉眼可见的不好。 云朝朝见“坏”就收,“好了啦,知道你是心疼我啦。学校宿舍的床不也是这种类型的吗?我都习惯了。”
“你们学校的单人床,那是丹麦的芙什么莎,和这铁架子做的能一样吗?”
云爸爸气结。 “创业不易,不要搞个人享乐主义,得要和员工同甘共苦,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云朝朝笑了笑,“要不,你把那辆开了二十一年的桑塔纳2000换了,我就去换个床。”
一物降一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 云之磊可以给云朝朝买下一整个品牌做成人礼,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对自己却节俭得不行。 当然,云之磊是不承认自己节俭的。 他把开一辆已经二十一岁高龄、公里数接近八十万、每年都得要四次上线检验的车,叫做念旧。 那是云之磊人生的第一台车,结婚的时候买的,也是他自己唯一在开的一台车。 这么多年下来,真的已经不能算节俭,而是一种情怀了。 以前,国家是有规定汽车使用年限的,超过十五年就要报废。 后来没有年限的要求了,还是会在里程数达到六十万公里的时候引导报废。 车龄超过15年,公里数超过六十万,如果还想要继续合法使用,要拿环保标,还有各种各样的合格检测,就是一件费时费力并且费钱的事情。 再过几年,这台桑塔纳2000的保养费用,估计都能赶上老爷车了。 云之磊就是这么念旧。 云朝朝和云之磊在单人床那边说话,潮·伪泡面大师·长长极不熟练地去着骨汤里面的浮沫。 潮长长是还没有看到云之磊的桑塔纳2000,如果他看到了,就会发现,云之磊和潮一流是先富起来的那一帮人里面的两个极端。 就像桑塔纳2000和任何一款布加迪之间的对比。 云朝朝到六号仓库送脸盆的那一次,潮长长有看到接送她的那辆车。 是一台看起来有些老旧的别克GL8。 非常实用,而且,非常实惠。 这也是为什么潮长长没有一开始,就把云朝朝和MK FairWill的品牌持有人联系在一起。 父女俩聊了一会儿,确认云朝朝没有什么大问题,云之磊就去搬一张靠墙的桌子,把桌子挪到床前。 潮长长听到声响,放下捞瓢,就直接过去帮忙。 等潮长长到的时候,云之磊已经开始往桌子上摆他给云朝朝带过来的吃食。 云之磊的动作之迅猛,让潮长长很是有些尴尬。 他明明是想着来帮忙的,现实却变成了——他不请自来想要和云家父女一起吃饭。 人既然都已经过来了,也不能二话不说又回去。 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潮长长的尴尬“分秒必争”地攀升。 “一起吃点?”
云之磊在往桌子上摆菜的间隙,问了一声。 “不,不了。我对泡面爱的深沉。”
潮长长谨记自己泡面狂热爱好者的人设,不敢有半点马虎,“骨汤还要一会儿才能煮完,我先去那边看着。”
“一起吃吧。你把火调最小,盖上锅盖,煮一个小时再去捞浮沫都没问题的。”
眼看着自己说漏嘴了,云朝朝赶紧强行扯回:“锅都借你了还不会用,你也真是有够四体不勤的。”
又一口锅,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