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5年3月29日,伦敦肯辛顿雨后的肯辛顿总是灰暗的,被一片灰色的薄雾笼罩住,阴云后的阳光也很难驱散这片薄雾,就像真实的世界运行规则一样,总是隐藏在朦胧的面纱之后。早晨6点30分,他咳嗽了起来,这是他移居到这里之后的老毛病了。说实话对此他总有些疑惑,因为医生看过他的病情建议他来这里养病,但来到这里之后他也没有觉得自己的病情有所好转。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他能够感觉自己的人生即将走到尽头,到哪里生活都是一样,移居到肯辛顿这个伦敦的郊区也不过觉得这里不会被外界所打扰,只能一心一意的来寻找问题的答案,而这两个问题困扰了他整整一生:“推动世界运行的第一推动力是否与上帝有关?上帝到底又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
脚上的风湿病又发作了,他痛的不行,他试着将注意力移到别的地方,他转头望向外面灰蒙蒙的一片。这片薄雾总是让他心情烦躁,他想将这片薄雾驱散,以显示出这片地区本来的景象,可他却没有这种能力,他能够解释薄雾形成的原因,甚至他能够解释宇宙中任何物体的运转规律,可对于一片薄雾他却束手无策。他叹了口气,将外套拢起,把蜡烛点燃,试着自己站起身来,可病痛让他难以支撑,努力了许多次也没能站起身来,于是他只能向外面求助:“凯瑟琳!凯瑟琳!”
没过多久,随着一阵的急促的跑步声音传来,门就被打开了。门外是一名有着火红色长发的中年女子,她正一边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抱怨着:“艾萨克先生,明明我曾经提议过让我睡在你的房间,这样你有什么事情我可以第一时间在场,可你为什么总是不同意呢?”
牛顿摇了摇头,腿部的疼痛让他难以回答。凯瑟琳这时也看见了他忍着病痛的样子,她着急地去打了一盆热水,用热毛巾按摩着牛顿脚上痛的地方,一边按摩着一边说着她昨天买菜所遇到的趣事,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将牛顿的注意力转移到病痛之外的地方。牛顿看着她低头按摩着自己脚的样子,光洁的额头已经不像当年初见一般光滑,岁月在她的额头和脸颊上刻上了些许的皱纹,他有些内疚,说:“凯瑟琳,说实话我在皇家科学院和教会中有不少的交情,如果你……想的话,可以不用照顾我了,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吧”。凯瑟琳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她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她的眼神如剃刀一样锋利,让他难以与她对视,他只好別过去脸。“艾萨克先生,我希望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好吗?难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想法吗!我从来到这里来照顾你第一天起就从没有过后悔!”
她的话语也如利剑一般直插他的心脏,让他内心疼痛不已。他沉默了,他确实明白她的想法,但两人年龄差距如此巨大,两人地位如此的天差地别。再加上——她是自己表妹的孩子,所以,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有任何的结果。良久之后,牛顿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凯瑟琳摇了摇头,认真的对他说:“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照顾你是我自愿的。”
……马车已经停在门口,车夫在门口催促着里面的人。牛顿戴上礼帽和自己的爵士勋章,杵着拐杖,准备前往圣大卫教堂,他在前段时间听说圣大卫教堂有人宣称他真正的与上帝有过交流,虽然牛顿认为这不过是那些修道士为了引人注意而故意编造的谎言,但他年龄已经太大了,没时间再去甄别真假。他的疑问一直以来都没有得到解答,他想起年轻时曾在《自然哲学中的数学原理》中写到:“六颗行星围绕在太阳的同心圆上朝着同一方向运行,而且大致维持在同一个平面上,彗星的路线则是顺着相当偏心的运动轨迹,扫过人类所见天空的一切覆盖面,而这个完美到令人不可思议的星球体系,其完美的程度,只能让人归因于一个拥有无穷能力的上帝,这个完美的宇宙体系出于上帝之手,并且受他统治。”
是啊,那时他觉得宇宙的体系完美的不可思议,这个完美世界的运转规则只能是出自上帝之手,可后来研究的深入,他察觉到这个世界并不是那样的完美,甚至自己所揭示的宇宙运行法则也出现了差错,让笃信上帝存在的他陷入的迷茫,他开始试图在其他领域寻找到上帝隐藏其中的完美的规律,但这些年在神学方面和炼金术方面的研究却一直没有取得有效的进展,察觉到时日无多的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外界的谣言。马车启动了,早在走之前他便将凯瑟琳弄出去买菜,因为如果被她发现自己又去找那些神经病一样的修道士们聊天,她又要在自己耳边说个不停了。路程有些遥远,并且有些颠簸,这对他这风烛残烛的身体是个不小的负担,他只能闭眼睡觉,以便让自己更好熬过这段旅程。在迷糊中不知过了多久,牛顿察觉到马车已经停下,于是他颤颤巍巍的杵着拐杖走下了车,打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以示对这趟旅程的尊重。整理好外衣和帽子后,他抬头看了一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教堂,教堂占地并不大,是个典型的中世纪建造的教堂,窗边和墙边已经有些破旧了,有些地方还爬上了苔藓。他有些没有信心,他不确定上帝是否真的会在这样的教堂中出现,但无论怎样,他总是要进去看看的。正在他准备走进教堂时,一名头发斑白的牧师走了出来,他对牛顿行了一个礼,说:“牛顿爵士,欢迎您的到来,教区的拜伦主教听说您将要来参观我们教堂后,特意让我来接待您,他正在里面等候您。对了,您可以叫我哈德曼”。牛顿有些疑惑,他并没有提前告诉教堂自己要来拜访的消息,教区主教是怎么知道而且会来这里等着他呢?但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可能是某个仆人通风报信罢了。牛顿点了点头,跟着哈德曼牧师走进了教堂。在里面他见到了拜伦主教,拜伦五十多岁,他的蓝眼睛炯炯有神,看起来精神十足,一见到牛顿,他便笑了起来:“牛顿爵士,好久不见,看起来您在肯辛顿生活的还不错啊。”
他并不想将精力浪费在这些无聊的打招呼上面,于是勉强的笑了笑便转移了话题,说到:“拜伦主教,我们就别说那些无聊的话了,我听说这座教堂有人真的与主有过交流,这是真的吗?”
拜伦看了看牛顿的脸,又神秘的笑了起来,说到:“牛顿爵士,您可是教会中公认的上帝在世间的代言人啊,您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呢?”
牛顿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说:“我并不是上帝的代言人,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将上帝做的事情以人类可以理解的方式展示出来而已,我并没有受到上帝的指引,可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得到上帝的指引。”
这时拜伦将眼光转向了一旁耶稣受难的十字架上,说:“牛顿爵士,世人都想得到上帝的指引,可你想过没有,上帝的指引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
“你的意思是上帝的指引不一定是我们所理解的方式吗?”
“当然,不只是上帝的指引,而是上帝本身的存在都是我们难以理解的方式!”
拜伦的话语解开了牛顿的困惑,他恍然大悟:“难道说上帝的存在是我们看不见或者听不见的吗?”
拜伦哈哈大笑起来:“牛顿爵士,您真的很聪明,这么快就能理解了。”
但随即他的笑容戛然而止,表情变得格外严肃:“但您的理解还是太过狭隘,‘上帝’这个人类所产生的形容造物主的词汇,依然不足以形容它,应该说,它超出了人类语言所能形容的范围,超出了人类的理解范围同时也超出了人的想象范围。”
说到这,拜伦才终于有了一个虔诚基督徒的模样,他在自己胸口画着十字,口中楠楠地自言自语:“主,请你原谅我们的愚昧和无知,原谅我刚刚试图用语言去形容您的亵渎之举。”
随后他才转过来看着牛顿“你不是想得到主的指引吗?那跟我来,你会感受到真正的神迹!”
他一时有些混乱,拜伦主教的话实在是太过于惊世骇俗,一时间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但随即他想到自己的一生都在寻求上帝留下的痕迹,如果拜伦主教说的是真的,那他的夙愿就能实现了。纠结了一会儿,对上帝的渴望压倒了理智,他跟着主教的步伐穿过了大厅,上了楼。在上楼时他发现楼梯旁的墙壁上写了新约中的一句话:“我知道我的救赎主活着,末了必站在地上,我这皮肉灭绝之后,我必在肉体之外得见上帝。”
他想,他死后应该有资格见到真正的上帝吧。来到了二楼,这里明显光亮暗了很多,墙上挂着的几幅画都已经很难看清,跟着拜伦走进房间,他看见两边有一些雕像,他认出来其中的一个很经典的雕像,耶稣举起双手,展示他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掌心上,还有一座雕像,是古罗马时期因殉道而被砍头圣丹尼斯。在最前面,一个很大的银白色十字架,上面挂着带着血迹的锁链,却没有了被钉在上面的耶稣。“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面前的十字架上,来吧!看着它!想着它!记住它!用自己的一切去感受它!”
拜伦张开双手,像是用尽全身力气的大声叫着,整个身躯都在莫名的颤抖。牛顿开始注视眼前十字架,十字架中心好像有颗红宝石,红宝石内部好像有什么东西,但他根本看不清,他又瞪大了眼睛,仔细的往宝石中看,但还是看不清,他试图靠近点再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他吓了一跳,正准备问拜伦发生了什么时,他感到红宝石中的东西似乎已经出来了。随机他感受到一种被眼神注视的感觉,他开始感觉到周围的一切事物,似乎都变的有生命了,它们都在注视着他,眼神的注视来自四面八方,来自这个空间的一切事物,这些眼神是那样的有力,仿佛能够直达他的灵魂深处,就在这时,他明白了一切。他已衰弱不堪的身躯开始颤抖,他笑的很开心,也笑的很癫狂:“哈哈哈哈,!都是徒劳,都是徒劳!我做错了!他们也做错了!不!没做错,是我们本身,就错了!对了,原罪!原罪原来是这个意思……”两年后,1727年3月27日,伟大的物理学家、数学家、神学家、炼金术师牛顿逝世,这代表着时代的一颗巨星陨落了。但谁也想不到的是——异变时代也从此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