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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姮照被带到一间空屋。
梁景站在屋子中央,回头对跟着的人说:“拿个火盆进来,再取一壶热茶。”屋子背阴,冷且潮,门窗倒是严实,薛姮照一看就知道这里是专用来关人的。 随后两个小太监抬了个火盆进来,进了九月,各主子的房里就已经开始放碳盆了。 下人房里夜间也放火盆,只是用的碳不一样。 又一个拿了茶进来,给梁景倒了一碗。 梁景看是自己常喝的正山小种,就说:“换成白茶。”
茶换了,梁景便叫跟着的人都出去。 然后看了看天色,对薛姮照说:“看样子你今天是不能走了,我叫他们给你收拾一副铺盖来。”
薛姮照淡然地应了一声,毫不意外。 “你都不替自己分辩吗?”
梁景问她。
“总管知道不是我做的。”薛姮照一笑。
的确,梁景真的没有怀疑她。 无他,薛姮照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更不会如此轻易就被查出来。 “这件事是你们宫里其他人做的吗?”梁景问。
薛姮照摇头:“不是。”“为何如此笃定?”
梁景偏了偏头,要薛姮照解释。
“从我们的衣裳被送去到发现夹带的时间太短了,”薛姮照觉得有些好笑,“有的人太心急了些。”各个地方都往荣华宫送冬衣,每天有成千上百件。 虽说每件衣裳都会被查看,但根本不会太细致,细致到能从领口,袖口摸到纸条。 如果真的细致到了这种地步,也不会刚被送去就检查出来。 因为在那之前多半已经有别的地方送去的衣裳正在检查,要查到他们的还需要好一会儿的时间。 不大可能送去就被检查,且检查就发现了不对。 就算别的地方的刚好检查完,芙蓉宫的冬衣送去便立刻开始检查,上百件的衣裳,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检查完。 “如此说来,是有人故意栽赃你?”
不需要薛姮照做更细致的解释,梁景就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也许是冲着我,也许不单是冲我。”薛姮照微微咳嗽一声,“没有证据,我也只是怀疑而已。”
“如此说来是这宫里的人故意生事?”
不是芙蓉宫的人在搞事情,那问题自然出在荣华宫了。
“请问梁总管是要把事情查清楚,还是要息事宁人?”薛姮照朝梁景走了几步问。
“你跟我谈条件?”梁景笑了。
“我手中的筹码不多,不确定梁总管是否感兴趣。”一个卑微的小宫女跟皇后宫中的总管太监谈判,眼泪求告没有丝毫用处,讲仁义道德更是可笑。 能打动他的,只有好处和用处。 “那你且说说,你的筹码是什么?”
梁景微微挑眉,像一个极其挑剔的买主。
“风雨鉴。”薛姮照只说了这三个字,她的眼睛像月下的古井,幽深诡邃,泛着扑朔的磷光。
“够了。”梁景知道他必须要把薛姮照保住。
这关系到以后整个前朝后宫的命运。 在人们未曾察觉又难以勘破的错综诡谲的迷雾中,薛姮照有着遗世独立的清醒和直指要害的犀利。 梁景需要这样的人。 见梁景答应得痛快,薛姮照笑了。 “要还你清白,这件事就要查清楚。”梁景说,“不过就算查清楚,真相也多半不会公之于众。”
“我明白,”薛姮照不是那种认死理,凡事非要弄个一清二白的人,“荣华宫的体面自然要维护,可以不追究任何人。”
既然是荣华宫的人做的手脚,就关乎着皇后的颜面。 皇后自然是不知情的,但打狗也要看主人。 又何况如果背后有人指使,能指使得动荣华宫的人,这人也必定和皇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更何况无论是梁景还是薛姮照都已隐约猜出这件事和某个人有关系,如果真是这样,皇后就算知情了,也不可能不为之遮掩。 薛姮照只要全身而退,至于其他并不在意。 梁景从来不会和得理不饶人的犟种共事,他更喜欢真正的聪明人。 “依你看接下来怎么做合适?”
梁景知道薛姮照一定有办法。
“只要总管您出去,对这件事表示怀疑就够了。”薛姮照说。
梁景恍然,要引蛇出洞,先得让蛇着急。 天上的云似乎薄了一些,屋子里变得亮堂了几分。 梁景打开门走出去,对守在外头的人说:“看牢了,不准放其他人进去。”薛姮照又咳嗽了两声,看到桌上放着的茶,走过去倒了一杯喝。 梁景从关押薛姮照的后房往前走,梁孝跟上来说:“师父,那个小宫女要怎么处置?”
“你觉着呢?”
梁景脚步不停。
“依着徒弟的浅见,还是早些把她处置了。”梁孝说。
“为什么?现在还没审清。”梁景身高腿长,每迈一步梁孝就要小跑两三步才能跟上。
“这事虽然不算大,可传出去不好听。再叫一些穷酸文人知道了,添油加醋的到处宣扬,多不好。”梁孝说,“就算没审清,处置了她这事儿也就完了,不会再有什么枝节出来。
何况我觉得这小宫女挺招风的,早发落早省心。”一些事情他虽然不知道全貌,可隐约觉得似乎都跟薛姮照有点儿关系。 这样的女人明摆着就是祸水,他们这些管事的只想一切平平顺顺,最讨厌动不动就弄出事情来。 劳心劳力不算,还有可能受牵连。 梁景猛地刹住了脚步,梁孝被晃了一个趔趄。 “怎么了师父?徒弟哪儿说的不对吗?”
梁孝赶紧规规矩矩地站好,等候训话。
“你少自作聪明。”梁景狭长的鹰目泛着冷意,“只图眼前安稳,将久必遭报应。”
梁孝吓得缩了缩脖子,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去把检查冬衣的那几个宫女叫过来。”
梁景说,“另派几个人去接替。”
随后两个宫女被叫了过来,一个叫百灵一个叫黄莺。 她们都是这院子里的三等宫女,就是她们从冬衣里发现反诗的。 梁景听她们说了当时的经过,问道:“领口袖口,絮的棉花是最多,薄薄的纸片藏在里头,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察觉?”
“我们当时也没多想,只是检查有没有遗落的针,不想就摸到了。”
百灵说,“纸片再薄也不是棉花,哪里摸不出来呢?”
“这件棉衣里也放了同样的纸条,你们摸一摸在哪里。”
梁景指了指旁边挂着的一件棉袍。
两个宫女的眼神不禁躲闪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去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