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澜洲。 某处山脉。 一眼望去平平无奇,不见任何异处,但若是神魂之力或自身修为达到金丹境的顶点,目光能够隐约看到灵界,那便能看到,在这山脉的深处隐藏着一座洞府。 这洞府十分清净,几乎不见什么杂物,仅有一汪浅浅的池水,池塘中飘着一些莲花,花瓣散发着点点灵光,不似凡俗中物。 霓云真君盘膝而坐,漂浮在空中,身上不见衣物,但却有一片片白色的灵光与一缕缕霞色的云雾,遮盖住其身形。 不过。 若是走到近前,伸手去触摸她的身体,却是会直接按入进去。 因为此时的霓云真君并不具备实体,漂浮在虚空中的仅仅只是她的神魂,这神魂已经恢复完整,散发出属于真君层次的少许威压。 早在七年之前,凭借三色蕴魂花之力,她便已将神魂恢复。 但仅仅只恢复了神魂,对她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凭借这神魂之力虽说能无惧一切真人,甚至轻易灭杀,但若是遇到其他真君,依旧是没有什么抵抗之力。 她毕竟不是陈沐这般,走魂修一道成就真君的存在,仅凭魂力就具备真君实力。 这随后的三十年里,她也未曾踏出洞府半步,一直都深深的隐藏在这里,收敛自己的所有气息,不与外界接触分毫,并全力以赴的恢复自己的元婴法体。 只有恢复了元婴法体,她才能重回巅峰,取回自己完整的实力,到时候就算她耽搁了数万年修行,多半已不是冥海等人对手,但总归是有了一定自保之力。 何况这一次,她也不是孤身一人,陈沐会与她联手。 作为上古以来唯一重走魂修之道成就真君的人物,陈沐就算才踏入真君层次不久,但实力也不会很弱,和她联手,面对冥海和古钺两人也有抵挡之力。 而且这么多年都没人找到她这处洞府,说明陈沐也并未将她的所在透露给冥海和古钺两人,仍然遵照那时候的约定。 唯一让她有些遗憾的就是,没有归真果和一叶元灵花,她恢复元婴法体的进度很缓慢,如今数十年过去,也才只恢复了三分之一。 虽说随着元婴法体渐渐重组,往后恢复速度会越来越快,但时间不等人,她的天人衰劫也相差不是很远,按这个进度恐怕是才堪堪恢复,就要面临天人衰劫了。 第一次天人衰劫并不算恐怖。 她自问若是全盛时期,还是有几分把握度过的。 但如果是这种状态,才堪堪恢复就要面对,没有多少准备的时间,那她度过的把握就会降低不少,有很大的可能陨落于劫难之下。 心中虽然有些遗憾,但这却也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一叶元灵花还好,只是纯粹恢复类的天地灵物,归真果却是对真君都还算珍贵之物,陈沐便是真的得到一枚,也未必愿意交给她,多半是留以自用。 而且。 能从茫茫天数中抓住一线生机,从一缕残魂的状态走到现在,神魂完整,甚至能有机会恢复修为实力的程度,她也已经知足了。 霓云真君的神魂就这么静静漂浮在那里,而在她的头顶上方,此时则悬浮着一团朦胧的虚影,尚且还看不清形体,似仅仅只是一团混乱道痕交织的产物。 甚至也无法称之为元婴法体,最多只是一个雏形。 而正当霓云真君不断的汲取并炼化天地之力,化为自己的道痕,一点点的收束,慢慢恢复元婴法体的时候,整个人动作却忽然停顿了一下。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她霍然睁开眼睛,露出警惕的目光望向前方,头顶上方漂浮的那模糊虚影直接没入她的神魂中,与神魂融为一体,同时一方玲珑小塔也从下方飞掠而出,随时就要承载着她遁向灵界深处。 不过。 这一瞬间的警备动作,在下一刻就重又松缓下来。 只见一道人影从她的洞府外缓步走来,穿着一袭白色道袍,宛如少年般模样,举手投足间都仿佛带着一缕仙意,正是陈沐。 “陈道友何事?”
霓云真君看向陈沐。 这三十多年来,陈沐还是第一次过来找她,未必是一件好事,毕竟找她也就意味着有更大的可能会暴露她这处藏身之点,引来冥海等人。 但若陈沐是抵抗不住冥海等人的压力,被迫过来找她,那却也没什么办法。 陈沐看了看霓云真君。 这一个简单的目光,却让霓云真君眸光微闪,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乃至修为,仿佛被里里外外的一眼洞悉清澈。 “道友的修为似乎又提升了许多。”
霓云真君并未着恼,反而是有些惊叹。 之前即便她还是残魂的时候,陈沐的视线也没给她这种感觉,现在她神魂恢复完整,却有一种在陈沐面前无法遮掩任何秘密的感觉,这说明陈沐在这数十年里,修为显然是又有了长足的进步。 对于真君而言,这无疑是令人惊叹的事情,要知道一位真君,往往一次闭关就有可能数十上百年,提升微乎其微也是十分寻常。 陈沐成道也才不过百年,而后仅用数十年便又能有显著的修为进步,这显然是令人惊叹的,或许这就是魂修一道的独特之处,修为增进之快,远超寻常修士。 “略有提升罢了。”
陈沐神色平和,回应一句后,接着抬起右手,掌中悄无声息的浮现出一枚被缭绕的云雾冻结在其中的灵果,并向着霓云真君飞了过去。 霓云真君先是一怔,旋即愕然道:“……归真果?”
她曾经有幸得到过一枚归真果,并用以炼化,增进修为,此时自然是一眼便辨认的出。 眼前的灵果孕育真妙,哪怕被特殊的手段封印冻结,但仍然好似在不断的变幻,不是归真果又是何物? 正想说什么时。 却见陈沐的身影已在眼前渐渐淡化消失,只有一句话在耳边响起。 “恢复修为,来无生域找我。”
霓云真君抬起手,托起归真果,望着陈沐离去的方向,短暂失神后,很快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郑重了起来,微微吸了口气。 得到了归真果都无暇炼化修行,而且离去的如此匆匆…… 她冲着陈沐消失的方向沉声道:“放心,有归真果,最多一年,我便能恢复元婴法体,道友只需再牵制冥海和古钺二人一年时间,待我修为恢复,便无需退让那两人。”
外界。 陈沐的身影浮现在一座山峰上。 耳边也响起了霓云真君的声音,让他略微侧过头,往后方看了一眼,眼眸中闪过一丝怪异之色,但随后又摇了摇头,并未解释什么。 似乎霓云真君是误会了什么,不过也并不怎么重要。 “该去一趟……无渊圣地了。”
陈沐将视线投向远处的天边,随后向前踏出一步,身上浮现出一缕微光,整个人一刹那间消失在了虚无中,不见痕迹。 …… 上境。 无渊圣地。 这里是一道绵延两千余里的深深沟壑,宛如一道断渊般,横立在天地之间。 相比起隔断天玄洲的‘天渊’,这一处小小的断渊,自然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但据传说,那位断渊真君曾在天渊前一坐三万年,妙悟真道,随后归来,于上境开辟出了这一道断渊,并在此建立一方圣地,定名‘无渊’圣地。 断渊中。 能看到有一座座大小不一的浮空岛,泛着星辉闪闪的灵光,坐落于深渊之上。 每一位金丹真人,都能开辟出一块浮空岛,并有资格将其作为自己的洞府,同时也作为自己的一脉传承。 而今无渊圣地的金丹真人,至少也有上百之数,甚至要超过下三境中一境之地的总和,在这断渊上漂浮的浮空岛自然也是极其繁多。 一些浮空岛的周围,还漂浮着一些更小的地块。 那些大都是虚丹境的修士,或者极少数筑基圆满的修士,得到真人赐予的洞府,大小规模上无法与真人洞府相比,但能占据一地作为自己洞府,也标志着一种地位。 在这一条绵延两千余里的深渊前方,陈沐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并来到了断渊的上方,踏空而立,平静的望向断渊当中。 嗡! 他的出现仿佛引发了什么变故,但见那绵延两千余里的断渊,蓦然迸发出一道道漆黑色的幽暗灵光,并汇聚起来,这些灵光隐约似从灵界深处投射过来,激发了整个无渊圣地的宗门大阵,爆发出一阵阵恐怖的威势。 宗门大阵突然凭空而动,自然也是引得整个无渊圣地为之震动。 大量的金丹真人察觉到异状,或从闭关中清醒,或目露惊色望向天空。 作为整个天玄洲无可争议的第一圣地,宗门大阵深入灵界深处,乃是断渊真君耗费心血制造出的传承根基,其威能自然也是十分恐怖,哪怕是断渊真君不在,仅凭这阵法,面对一位真君袭来,都能勉强抵挡一二。 但即便是无渊圣地的许多金丹真人,也只是听说过断渊大阵的威力,从未亲眼见过断渊大阵完全激发的情形。 而今。 突兀之间,整个断渊大阵便一层层激发,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恐怖的存在临近宗门,这是数万年来都未曾有过的异象! 也正当众多无渊圣地的真人都惊疑不定的时候。 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天外传来。 “本座陈沐,拜访无渊圣地。”
声音轻淡,但却仿佛令整个天地都在震荡,绵延两千余里,深入灵界之中的那一条漆黑深渊,以及泛着幽暗光芒的断渊大阵,此时也都是出现剧烈的震动。 伴随着这声音的落下,不少无渊圣地的真人都是一阵面面相觑,尽皆目光震动。 陈沐! 无生真君! 数十年前于下三境横空出世的那位新晋真君,并且是以惊世之姿,走通了上古魂修之道,才晋升没过多久,便以强横实力击退了冥海、古钺两尊真君。 虽然成就真君的时间最短,但放眼如今的天玄洲,却已是近乎公认的,仅次于断渊真君的恐怖存在,甚至有些人认为,便是对上断渊真君,都未必会弱! 毕竟当年的消息中,说陈沐是以近乎碾压的实力击退冥海与古钺两位的。 断渊真君倘若已修至百道合一,成为一尊‘大真君’,那或许还能压制陈沐,但这毕竟也是传闻,谁也不知道断渊真君是否真的达到了那个境界,倘若没有,那么与陈沐相比,多半也就在伯仲之间。 深渊之上,幽光一阵晃动。 很快。 从断渊大阵中分裂出一条道路,一道人影从中走出,他披着金色的道袍,衣着华贵,但面色却是恭敬无比,直接向着天穹上的陈沐行礼,道: “晚辈肖墨,无渊圣地第四十七任掌教,拜见陈真君。”
“陈真君此来可是为了拜访老祖?老祖不久前曾外出云游,尚且未曾归返,晚辈也无法联络的上。”
肖墨真人目露恭谨和歉意的开口。 陈沐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后方的无渊圣地,神色平静的道:“断渊道友不在么?倒也无妨,他应当很快就会回来了。”
无渊圣地的阵法的确不错,他虽然没有刻意隐匿,但才一靠近就触发了阵法,而且看这阵法的层次,几乎深入灵界之中,若是几十年前的他,想要强行突破多半还得耗费一些时间,不过现在倒是能够无视了。 这阵法乃是断渊真君的布置,被触动到完全激发的程度,那无论其身在何处,都会有所感知,很快就会回返宗门。 “是,老祖应当很快便返,还请陈真君暂且等候,晚辈已让人备奉茶水灵果。”
肖墨真人作为这一代掌教,自然也清楚一些内情,此时也是恭敬回应,并抬起手中一枚令牌,挥了挥手,让后方的宗门大阵裂开了一条通道,邀请陈沐入内。 陈沐神色平淡,看了一眼那仍然气势恢宏的断渊大阵,并无任何惧怕,只随意的向前走去,并开口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