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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倾怀沉默良久,她仔细地琢磨着陆宴尘的话,回想起自己几次下了杀手动了杀意时心中所想。
最后她扯出一抹无奈的笑,道:“那看来,朕确实还没有这样的资格。”“臣在东临门中见陛下提剑杀敌,踔厉奋发。臣想问问陛下,是为何而提剑?”
陆宴尘问道。
叶倾怀垂下了眼,忖了忖,低声道:“因为恐惧。朕要是不提起剑,他们就会把朕推进万劫不复。”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她尝过坐在空荡荡地大殿里等着叛军杀入皇城时的无力,也试过眼睁睁看着至亲至爱之人死在面前的绝望。 她太怕了。她绝不想经历第二次。 所以,她在被秦宝珠发现女子身份的时候起了杀心。 所以,她在被禁军围宫的时候,拔出了那柄上百年都没有出过鞘的龙渊剑。 她害怕被人蒙住眼睛,害怕看着在意的人死在面前,害怕自己变成一只任人摆弄的笼中之鸟,害怕重蹈覆辙。 她拼命奔跑,是怕被宿命的阴影追上。她拼命挥剑,是为了劈开恐惧的浓雾。 前世,她以为自己身为九五至尊,有许多选择。她可以选择无为而治,她可以选择喜欢的人,她可以选择像一张白纸一样干净的人生。她可以选择相信,相信朝臣,相信内廷,相信身边人。 但重活这一次,她才明白,她没有得选。 她只能赢。除了赢,她什么都不能选。 坐在这把权利的王座上,她的世界里便再也容不下“失败”二字。 除了赢,就只有死。 没有第三条路。 在这场赌上自己的性命以及所有身边人性命的赌桌上,她必须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她不敢也不能相信任何人。 包括陆宴尘。 甚至包括她自己。 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叶倾怀这样想着,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金牌。 她苦笑了一下,看着陆宴尘道:“朕还远没有强大到有资格说要守护别人的地步。为了守护而提剑,这样的话是游刃有余的强者才能达到的境界。朕如今自保尚且不暇,还能谈什么其他呢?”
陆宴尘看着叶倾怀,突然想起在回宫的马车上,车帘掀起时,他曾在电光火石间瞥见过一眼叶倾怀的脆弱。 他本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因为叶倾怀从没有在他面前流露出来一星半点的脆弱过。 哪怕是敬敏太后薨逝的时候,她也没有在人前露过半点怯。 她的坚韧不屈,常常让人忘记了这是一个十六岁的半大孩子。 但直到此刻陆宴尘才发现,叶倾怀之所以能做到这样,并不是因为她的心智坚强胜过常人。只是她在拼命地逼着自己,逼着自己昂头,逼着自己向前,逼着自己不落泪。 她把真实的自己藏在那幅钢铁般的躯壳下,不让任何人发现。 若不是月光下的那匆匆一瞥,陆宴尘也发现不了。 他发现叶倾怀在害怕,就像孩子怕黑一般在害怕着。她支起全身的刺,其实是为了抵御这种害怕。 他看着叶倾怀,对她一字一句郑重道:“陛下不要怕,陛下并不是一个人。臣这柄剑永远都握在陛下手中。只要陛下需要,臣永远都在。”
这是一个誓言。 掷地有声,重若千钧。 叶倾怀心中一暖。在她的记忆深处,曾几何时,陆宴尘也曾像现在这样,对着蜷缩在黑暗中的她温和地笑着,然后对她伸出了那只修长好看的手。 是文轩殿初见之时,是敬敏太后葬礼时,是她孤身独行之时。 他出现在她人生中每一个迷茫的十字路口,出现在她每一个自我怀疑的黑夜里。 每一次,他都准确地看穿了她的掩饰和伪装,看穿了她的落魄和脆弱。却从不说破。 只是静静地挡在她面前,默默地把那些阴霾扫净。 叶倾怀鼻子一堵,她突然有些心疼陆宴尘受的伤,不禁看向陆宴尘的胸口问道:“先生的伤,是在刑部受到了拷打吗?”
陆宴尘怔了一下,对她笑了笑,若无其事道:“是。”
“朕问过周太医,他说先生身上的伤大多是受了拷打的鞭伤,而不是与人对拼受的刀剑伤。”
言外之意,他的伤并不是因为在东临门中寡不敌众吃了败仗,而是因为受了鞭刑。 陆宴尘沉默着没有说话。 得到了他的默认,叶倾怀心头燃起了怒火。 她的先生在东临门中凭一柄长刀拦下千军万马,尚能力战不退,损伤无几。 但纵然他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气和实力,在刑部残酷的铁鞭前也只是一个凡人。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先生?他们想从先生这里得到什么?”
叶倾怀压抑着自己的怒火问道。
陆宴尘摇了摇头:“他们并不知道鹰卫的存在,臣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太清阁学士。他们这么做,不过是泄愤罢了。”说完,陆宴尘冷冷地笑了笑。 他的眼中满是不以为意的轻蔑。 颇有些他昨日在东临门中拔刀迎敌时那种睥睨无畏的神色。 叶倾怀怔了怔,她突然觉得,陆宴尘大概并没有觉得自己身上的伤有多打紧。 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看到叶倾怀担忧的眼神,陆宴尘对她温和地笑了笑,道:“都是皮外伤,不出十天就能好全,陛下不必忧心。”
他说得轻巧,叶倾怀却并不相信。 “先生别想骗朕。朕亲眼见过先生的伤口,绝不是什么皮外伤。先生可要好好听从周太医的医嘱,切不可大意。”
陆宴尘神色有一瞬的震动,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叶倾怀的目光蓦地复杂又灼热。 叶倾怀被他看得心里一跳,目光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然后,她突然反应过来,陆宴尘的伤在胸前,若要看到他的伤口,只能是他上身未着寸缕的时候。 叶倾怀神色慌乱地解释道:“朕只是……看到先生浑身都涂着厚厚的药,料想伤口应当严重。”
她刚说完这话又有些后悔,觉得画蛇添足。怎么说两个男人之间就算看了一看,应当也没什么。 这样一说,倒好像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陆宴尘见她这副慌张的模样,笑了笑,目光又柔和了下来,道:“陛下和臣说说承天门外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