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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事故笔录
城建局副局长韦章法交通事故案的《案卷》摆在桌上,张立有些头疼。 案情本身其实很简单,韦章法走在路边,要么自己滑倒,要么被人推了一下,反正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倒下路肩,正好被一辆正常行驶的搬家公司货车卷入车底,导致受伤不治死亡。 从事故发生的位置和对车辙印的分析,货车属于完全正常行驶,事发后也没有逃逸,除了考虑到事故后果可能最后要求车主作出一定赔偿之外,根本没有理由认定驾驶员有任何事故责任。 按不远处的目击者所述,韦章法身子摇晃倒向路肩时,正好有一辆电动车从旁边经过,电动车上是两个年轻人,但目击者也没有看清电动车上的人有没有碰着韦章法,或者双方根本就没有接触,只是韦章法下意识地躲避,导致身子歪倒,或者说这是个说不清的问题。 即算是找到那两个一闪而过的年轻人且那两个年轻人直接承认是故意将韦章法推倒,否则也很难认定他们进行了什么严重的违法行为。换句话说,只要两个小年轻不承认碰到了韦章法,或者只是承认“不小心”碰到了韦章法,就很难有什么办法追究什么大的责任,最多也就是掏点赔偿金而已。 除非有证据直接证明两个年轻人是“有计划有目的”地去“推倒”韦局长,且这个“计划和目的”指的是“致人于死”而非仅仅是“推倒”,才能构成“谋杀”,也就是法律意义上的“故意杀人”,这个“计划和目的”必须要有证据,比如说“人证”,“策划”之类的。除非同时满足这些条件,这个“结论”才成立。 因为按照正常的情况,“不小心”,甚至是“故意”推倒,是谈不上“谋杀”的,否则就“过”了,走在大街上不小心蹭到一个人,结果摔倒了,就成了“谋杀”的罪名,那这个世界就乱套了,以后谁还敢走路? 而在这个案件中,首先已经确认了货车压死了韦章法是个“意外事件”,因为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表明搬家公司的货车司机与韦章法有任何关联,甚至于也找到了证据,表明当时的搬家公司接到了一个搬家的订单,厢式货车正处于接单中,按照正常路线空车驶往客户家中去准备搬家。这就排除了货车司机与两个年轻人合谋的可能性。 一层层分析,一点点验证,张立只觉得头疼。 所以,第一是必须找到这两个年轻人,第二来说,张立也做好了思想准备,最大的可能性是直接以“交通意外”的结论结案。 但不管怎么说,先找到那两个年轻人,把案发事实经过搞清楚再说。可这茫茫人海里,监控画面又正好被树叶挡住了,上哪去找那两个年轻人呢? 什么线索都没有,下一步怎么整?怎么找到那两个小混混? “师傅,师傅……”张立仍在头疼中,徒弟吴昕冲了进来。经过这两年的锻炼,尤其是两次晴空行动和秋收行动,吴昕的进步很快,立了集体二等功,级别也提了一级,到了副科,越来越成为张立得力的臂助了。 “着什么急?着火了?毛毛燥燥的!”张立批了一句。
“师傅,韦章法案的那两个小混混,投案自首了。”吴昕身形虽慢了下来,嘴里却仍是飞快道。
“嗯?自首?在哪?”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还有这好事?张立精神一振,急问。
“城西派出所。”“走!去开车,看看去!”
张立一把抄起手包便往外走,吴昕连忙跟着跑出去开车。
+++++++++++ 城西派出所里,两个年轻人被关在隔离室中,张立并没有马上询问,而是先看一下民警胡文松给那两个年轻人记的笔录。 胡文松是个几十年的老民警,虽说以他的工作时间资历,级别早就该上去了,但老胡却一直都没有担任什么领导职务,一辈子都在一线干着一个普通民警的活。照他的话说就是,自己也没那当领导的本事,只会待在一线干些琐碎的杂活,而且也就喜欢待在一线派出所里。但毕竟是“老公安”,还有一年就退休,在整个市局也算老资格了。就连张立从警校毕业刚进市局时,虽然分配到了刑警队,但仍需要在一线派出所接受一年的锻炼,那时候便是胡文松带的他,所以张立一直都以“师傅”相称,张立的师傅有两个,一个是对张立亲传亲教的刑警队老队长,另一个便是眼前这位张立刚刚参加工作时带他入门的胡文松“老民警”了。 “吴昕,给师傅续点水,一点眼力劲儿也没有。”张立一边看笔录一边说。
吴昕刚参加工作时也是胡文松带入门的,所以吴昕也称胡文松为“师傅”,胡文松算是张立和吴昕这对师徒共同的“入门师傅”,三个人的关系有点莫名其妙论不清楚,也只能各叫各的,反正吴昕冲着哪一位都得叫一声“师傅”。 “哎。是我不对,师傅,来,我给您续水。”吴昕忙去取暖壶。
“哎哎哎,昕丫头这是越长越漂亮了哈,出息了……哎,够了够了~~”胡文松笑眯眯地一边接水一边开玩笑。 “师傅,您怎么看?”张立看完笔录,抬头问胡文松。
“你说呢?”胡文松笑眯眯地看过来。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有几个疑问。”张立道。
“哦?说说看?”胡文松喝了一口枸杞茶。
“第一,虽然说韦局长的事咱们内部正准备查,找这两个人,但对外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到处发英雄帖,这两个小蟊贼怎么知道咱们在找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第二?”
“要是一般老百姓,一般都是躲着事走,碰到这种事,最合理的反应,要么躲着假装不知道,要么被警察找到他们之后干脆否认碰着了韦局长,只说是从旁边路过,又没人证,他们要否认了也没什么办法,毕竟那是在大路上。”
“不是有监控吗?”
“他们怎么知道哪有监控?他们怎么知道监控能不能拍着?还是那句话,一般人都是先躲着,不承认,等咱们拿出监控了再承认碰着了韦局长。这才是正常反应。这俩货倒好,上来就先承认碰着了,这不给自己找事吗?”
“嗯,这算是第二条,不符合普通人的心理反应。第三呢?”
“第三,这份笔录,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预先准备好的,您还没问几句呢,就把整个过程很清楚明白地说出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跟背课文似的,不像一般的人回忆事情,倒像是个非常懂法律的人编出来的,连问都不用多问,因果链非常完整,根本没什么漏洞,太专业了。”
“所以啊,我记下来就没多问了,直接让你自己过来接茬问。”
胡文松一直都是笑眯眯的,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堆。作为一个几十年都待在一线的老民警,一辈子形形色色见过多少人?眼光的毒辣连张立都未必比得上。
“谢谢师傅,姜还是老的辣啊。”“没了?”
胡文松一瞪眼。
“嗯……还有……第四,这两个小家伙上来就称呼韦章法局长,说明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受害者的身份。而且还特意往‘非故意’上引……” “说明什么?”胡文松笑眯眯地继续追问。
“说明……”张立沉吟片刻,续道:“说明这个看似意外的交通事故,根本就是一次有预谋的谋杀。专门冲着韦章法局长来的,伪装成意外……而且,后面有高人,指使操纵……” “但是?”胡文松显然非常熟悉这套推理逻辑,笑眯眯地接口道。
“但是,所有这些都只是我们的判断,暂时没有证据。如果找不到证据,无论如何‘不合理’,都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行了,都看出来了就干活去吧。把这两小子提走,我也得下班去了。”突然摆摆手打断张立的话,胡文松已站起身来朝后边的更衣室走去,手里还拿着他那个永不放下的枸杞茶杯。
“谢谢师傅。”张立冲着胡文松的背影叫道。
“得了吧,都当刑警队长的人了,哪敢当你的师傅啊?我还是喝我的茶才是正经。”胡文松头也没回,却是一边说一边举起自己的茶杯摇了摇。
“师傅,回头我再找同学要点好的枸杞送来哈。”吴昕故意在胡文松的后边大声道,一边笑一边做鬼脸。
“臭丫头!皮痒了是吧?敢笑话你师傅?”胡文颂笑骂。
“嘻嘻。”吴昕在一边轻笑,突然间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也是自己师傅,不好意思地朝张立吐吐舌头:“师傅多少年了都没变过。”
“就你能!”
张立举起手故作姿态地要打吴昕,看吴昕也是装模作样的躲的夸张动作,也是一笑。
+++++++++++ “你好,请问哪位?”“请问是张队长吗?……” 张立回到刑警队,便紧锣密鼓地继续按原计划追查“韦章法交通死亡案”,又将那两个自首的小混混提审了两次,没什么进展。 正如在城区派出所里看到口供时的分析一样,两个小年轻的口供就像精心编出来的一样,没什么漏洞,再多追问几句,便死活闭口不谈了,碰着一些“不合常理”的逻辑,两小子要么便是“记不清了”,要么便摆出一副“我就乐意这样,咋了?”
的姿态,整得张立恨得牙痒痒的差点动手,却是找不到什么突破口。张立又不想就此作罢,只得想各种办法暂时羁押着两个小年轻不放,自己坐在办公室里苦思冥想一筹莫展的时候,电话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