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人与人还是人与自然，许多事都是相互的，人们常说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人们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陆小西相信。　　就是你对自然不好，有一天它也会反噬。　　陆小西还相信因果。　　小时候妈妈说头上三尺有神明，他就习惯抬头寻找，常常被大人嘲笑，长大以后知道是劝人向善的一句话。上学的时候，他专门查过资料：“头顶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出自清代的叶存仁，他为官三十余载，甘于淡泊，不贪图营私小利。离任的时候，同僚下属们趁夜晚用一叶扁舟送来馈赠，他拒绝了，即兴赋诗一首：明月清风夜半时，扁舟相送故迟迟；感君情重还君赠，不畏人知畏已知。　　二十日，节气属大寒，是个寒冷的日子，秋歌打来电话要见陆小西，还在电话里开玩笑：“你是有了老婆忘了朋友，我来三天也没见到你。”

陆小西急忙表白：“你悄悄地来，招呼也不打一个，我怎么知道你来好几天了。”

秋歌笑道：“小惠姐在这里，我以为你会总来的，她说你好长时间也不来一次，这回我信了。”

陆小西脸一热，秋歌知道他和端木小惠过去的恋人关系，但是端木小惠来到省城做生意，她们真没有什么暧昧，感情上和亲姐弟一样。　　陆小西走了一下神，问秋歌：“晚上想吃什么？我带过去。”

秋歌哼了一声：“还是想来小惠姐家，我们今晚出去吃，我还要跟你谈个事情。”

陆小西想了一下说道：“在我们单位和你们店之间有一家韩餐，去吃牛排怎么样？”

“你是想把我变成猪啊，我现在开始减肥，不然跟不上你们市里人，没有你老婆高，我就争取比你老婆瘦，总不能事事不如，活着好失败。去那里也行，你吃牛排，需要补补，我喝那里的大麦茶，茶是免费的，呵呵。”

秋歌的话有些暧昧，陆小西知道她也就是过过嘴瘾，真的见面还是很淑女的，笑着答应。　　下班前，陆小西给金静打电话，知道陆小西不回去吃饭，金静嘱咐陆小西少喝酒，陆小西笑道：“晚上跟我同学在一起，就是你认识的那个秋歌，不喝酒的，她说有事要说，不然就去小惠姐家吃了。”

陆小西如实汇报行踪，实话实说也算他的长处，不用费尽心力用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　　宣化街上的这家牛排很不错，秋歌开着小惠姐的车先到，找了一个小包房，服务员端上大麦茶，她选了一份牛排一份泡菜，一小碗米饭，自己真的喝茶不吃饭。　　秋歌的变化不大，一件陆小西见过的大红呢子大衣，脖子上缠着白毛线织的围脖，蓬松的头发白皙的一张脸。榻榻米上的小桌上摆着两个菜、一碗米饭，陆小西要加菜，被秋歌拦住：这些够你吃了，我吃泡菜喝大麦茶。　　服务员关上包间的门，两人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秋歌首先打破沉默：“牛排你认识，你猜猜这盘泡菜拼盘叫什么？”

陆小西摇摇头，夹起一片萝卜片卷上牛肉丝，口感很好。　　这个菜的名字很时髦，叫大长今，就是前一段时间韩国电视剧里主角的名字。　　“哦，你说的那个金喜善，还别说，你跟那个演员的眉目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点这个菜是为了引起注意？你的个子好像没她高。”

“别总提我的个子，以前也不说我的个子，瑶瑶妈长个高个子，你就故意总说这个话题。你慢慢吃，我跟你说个事，准确地说，我是帮秋诗还一份人情。”

提到秋诗，陆小西在路上的判断得到了证实，难道她有什么事情了？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手中的筷子也停下来。　　秋歌发现陆小西变了脸色，心里叹息一声，马上又恢复正常笑道：“你别担心，她现在恢复的很好，我一说她把你吓着了。”

陆小西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掏出烟点上，他在家基本不吸烟，在单位也抽的不多，下意识地点烟，说明内心还是受到了震动。　　秋歌是聪明人，对陆小西可以说了如指掌，只是阴阳差错，不然可能成了一家人。　　拿起身边的大包，秋歌从里面掏出一个档案袋，档案袋的口封着。秋歌把档案袋递给陆小西说道：“这个给你，于恒把商店出手了，这些是你的那部分。”

陆小西接过档案袋问道：“不是说好了吗？剩下的股份由你代管，收益都交给秋诗，出手了也应该交给秋诗啊。”

秋歌喝了一口大麦茶说道：“我是交给秋诗了，这个是在她那里存了几个月，知道我要来省城，她又去银行提出来的，原来是五万多，存的利息加起来是六万，她听说你生了一个女儿，让我把这个送给孩子。”

陆小西摆摆手说：“过去的事已经说好了，就不能变了，秋诗也需要钱，她的病随时可能发作，这个也是她应该得的，整个经过你都了解，你这么做我很难看的。”

秋歌笑道：“你难看也没办法，我也为难，一个是我亲妹妹，一个是我亲同学。”

秋歌的亲同学把陆小西逗笑了，气氛缓和下来，陆小西嘴里嚼着牛肉，听秋歌解释：你现在成家了，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秋诗知道你住在岳父家，觉得她已经住了你的房子，再拿这笔钱不仗义，让你凑凑钱，买个自己的房子。　　陆小西恍然大悟，秋诗以为自己住岳父家没有房子，把这笔钱给他买房子，不禁鼻子一酸。　　秋歌夹起一块萝卜慢慢咬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周边都是好人，好多年没有王耀祖的消息了，要是他有困难我也不会不管的，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想起我。”

陆小西听到秋歌提起王耀祖，说道：“我家里好像能找到当初跟他通信的地址，要是你想找他，我可以帮你。”

“我也只是这么一说，我也有他的地址，但是他一直没有给我来信，估计过的不错，我就没必要去打扰他，再说我们都成家了，也不能再去想别的。”

陆小西把盘子里的牛肉吃的差不多了，端起茶壶给秋歌加水，自己也倒了一杯，嘴里含着水在斟酌如何处理钱的问题。，秋歌笑道：“我替你说了吧，这个钱已经给你了，你就收着，反正在谁手里都一样，要是你真想留给秋诗，等她需要的时候给她也不晚。”

陆小西点点头，秋歌的这个办法也不错，刚拿来就给退回去也不好看，还为难秋歌，心里拿定主意，招呼服务员过来买单，秋歌嘿嘿一乐：“你把我儿媳妇养好，培养孩子需要大钱，我说的是真话，这个我已经买完了。”

出了餐厅，秋歌领着陆小西走到小惠姐红车位置，打开空调热了一会儿车，秋歌说：“我回去也没什么事，你还带着钱，我送送你吧，等春节后我去租个房子，老雷也总过来，暂时在小惠姐家住。”

过了高峰期，路上的车辆不多，几分钟的功夫就到了歌剧院小区，陆小西下车和秋歌挥手道别，快步往小区走，晚上的风更冷。　　瑶瑶已经睡着，金静陪着父母再看电视，见陆小西开门，跑过去帮他，陆小西脱下身上的尼克服挂在衣服架上，把手里的档案袋递给金静，金静摸了一下问：“这么多钱，是谁的？”

陆小西嘘了一声，示意金静小点声，两人回到卧室，金静给陆小西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柜上。　　陆小西打开档案袋，看了一下，里面是六万块钱，他认真地对金静说道：“钱是我的，但我已经答应送人了。”

金静有些没听懂，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陆小西。　　陆小西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当初陆小西给她讲过那张结婚证，讲过那个得病离开陆小西的姑娘，虽然金静当时心里有些挣扎，对自己不是陆小西的初恋微微失望，后来还是想通了，陆小西如果隐瞒，她是不知道他的过去的。　　陆小西讲完，金静没有说话，脑子里在想着那个得病的女人是什么样子，陆小西摇摇金静的肩，金静微微一笑：“那就先存上吧。”

陆小西面露难色，讲之前他已经说钱送人了，就是暗示金静这个钱不能留下，现在金静说出存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金静嘻嘻一笑：“傻瓜，不存上还能留在家里啊？再说存上还有利息，这个钱可以专款专用，以后找个机会你再送回去。”

陆小西心里一阵热浪，面前这个女人知书达理的样子让他自愧不如，人心毕竟是善良的，他在心里咕噜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