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究竟在想什么? 那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女人,就算是对她的恨早已经填满了心头,但斩不断的却是两个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一切都真的结束了吗?郑峰早已经猜到事情的结果,像高珍那么自私的女人,以这样的方式死去,还真是讽刺。 郑峰当然记得,当年宁彩雪出事前后,高珍突然有一天,莫名其妙地跟自己讨论起自杀的问题,她向自己列举了无数种可以杀死自己的方式,但每种方式都会让人在经历过身体的痛苦之后,才会死去。 最重要的是,不管是哪种方式,那最痛苦的就是最亲的人,只有那些人,才会真心为死者悲伤。而所谓的最亲,不一定跟自己有血缘关系。 她甚至提到了宁彩雪和宁新雪两个人,在她的描述之中,那两姐妹的关系其实还算是相对比较亲近的,但她们之间,只怕也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所谓亲情。 宁彩雪死了之后,她当然惋惜过宁彩雪的死亡,无论如何,那都是一条年轻的生命。她还意味深长地跟自己说过一段话,她说一个女人最傻的就是自杀,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忘了自己当时做了出什么样的反应,只记得高珍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奇怪,她对着自己摇了摇头,“人只能一次,所以无论如何都应该好好珍惜,就算全天下的人与我为敌,我也不会自杀的,我都要好好的活着,而且还要向那些人证明,我可以活得更好。”
高珍当时提到这些的时候,神情多少有些异样,她问自己,如果有一天她死了的话,那么作为儿子的郑峰,会不会真的伤心? 那是一个让郑峰无语的问题,他早就学会了无声的沉默,所以当时那个问题,他只是报之以沉默,甚至就连心情,多少都有些胆怯。 “我想你一定会非常开心。因为等到我死了的那一天,你就自由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再去管你,也没有人再强迫或者是用别的方式,让你做许多你不想做的事情。”
高珍似乎是这么说的,后面她似乎还说了不少,但郑峰都已经不记得。 细细回想,其实他早就应该发现一些端倪的。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老妈是看起来那么粗俗的一个女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跟所谓的什么实验扯到一起,更别说,她居然还会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 她当然死有余辜!郑峰恨得咬牙切齿,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他多少也有些毛骨悚然,高珍死得时机真是太巧了,甚至他都在怀疑,会不会在某个地方,安装了一个机关,可以遥控着高珍在那时死去? 那个人号称一切都早就安排好的,他的话说得那么含糊。而且再三保证,无论如何都会让他再见兰溪一面。 可那一切还有意义吗?郑峰只有苦笑,他眼下唯一想知道的是,到目前为止,他曾经采取的种种行动,是不是真的被高珍强加在自己的脑子里的。他只是高珍手中的傀儡。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你了。没想到,我还有这样的机会,真是——”彭瑶一脸激动地走了进来,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郑峰又是一愣,他当然知道,自己眼下有重大犯罪嫌疑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外人见自己的,可是彭瑶,怎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此刻已经是晚上。郑峰隔着窗户能看到外面的天空,除了被路灯照亮的那一点儿天空之外,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他不由得硬生生打了个冷战。 “你是想说我不应该来这里对吗?可我真的放心不下。我担心你会在这里受委屈,也担心他们会朝你动手,他们打你了没有?”
彭瑶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心碎的母亲——是的,此刻的她,才真的像一位母亲,而不是一个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情人。 “这可是法制社会,他们比我更守法。”
郑峰淡淡一笑,“可你真的不应该来这里。你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你还嫌自己身上的麻烦不够多吗?”
“我觉得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对,人这一辈子,其实就这么短,为什么不抓住有限的时间,更不要让自己这辈子留下任何遗憾。”
彭瑶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动着,“如果不是遇见了你,可能我也能就那样像个普通人一样,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可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无论如何,我都要告诉你,我爱你,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 “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我是一个杀人嫌疑犯,而且还是数起案件的幕后主使。”
郑峰感觉自己的心在往下沉,彭瑶这些话太奇怪了,而且,她的态度看起来也是那么的奇怪。 房间里的气氛多少有些尴尬。郑峰坐在那里,他的年龄看起来就是一个巨大谜,但彭瑶显然已经人过中年,就算是在灯光下,也能看出她的脸上多了几道皱纹。 “你说有人说,能告诉我是什么人吗?”
郑峰感觉自己的牙关开始打架,他的遇见死死瞪着彭瑶,“什么人,什么时候跟你说的那些话?”
彭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多少有些吃惊地望着郑峰,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是不是一个算命的神婆,可能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或者——也有可能她会成改扮成别的什么人?但她一定是个算命的人。对吗?”
郑峰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那很重要吗?”
彭瑶迟疑道,“她的确是个大姐,看起来应该五十多岁,可能还要更老一些,但是她说的话,真的很有道理,而且她还说——” “哈哈哈哈——”郑峰的喉中几乎控制不住地发出了一阵笑声,那笑声听起来是那么凄凉,甚至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你应该问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姓高,应该就是我的老妈,她已经死了。哈哈——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算卦的半仙儿,而是一个心理学——专家?或者应该说,是一个恶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