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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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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浅在某一天才知晓,自己一直处在漩涡的中心,从未停止,从未离开。

刚上大一的堂侄发了一条动态“所以上了大学就真的轻松了吗”截图里面还有一段评论:“东亚人不信来生又惧怕死亡,所以在此生虚构一个完美的彼岸”,东亚人范围太大,阿浅把这个范围缩小到具体一个人身上也就是阿浅自己,先来介绍一下这个阿浅。

阿浅在黔北的一个偏僻小村子出生,祖辈都是农民,父亲主要在外务工,母亲在家里干农活,阿浅的记忆里是背着一个小背篓去田野割嫩绿的草,是拿着镰刀去林子里砍杂木、捞地上掉落的松针、拾松林里的松果,是在土地上种瓜果蔬菜,四季都有要做的农活,但从未感到过不快乐。因为春天的村子里李子树、梨树和桃树会开满白色粉色的小花,对面的山崖也是姹紫嫣红;夏天的泉水冰凉透骨,蝉声在白天喧嚣蛙声在傍晚响成一片,偶尔稻田里的几只萤火虫会发着淡淡的浅绿光闯入屋子里落入阿浅的手里,漫天的星子围着月亮缀满天空;秋天高山梨和各种果子成熟掉落,阿浅和松鼠抢着捡地上的板栗,和小伙伴去河沟里搬开石头捉螃蟹,稻子收割后发出稻草香,野桂花树开满淡黄色的小花发出阵阵香味吸引采蜜的蜜蜂,清幽的月光带来了白色的霜,早晨起来所有沐浴过月光的东西都披上了一层白色的纱衣;冬天把山上的木材背回来堆满烧火的屋里,下大雪的时候会持续四五天,那时雪如鹅毛片片飘落,村子被白色的雪覆盖,天与地上下全白,时间被冻结,踩在厚厚的积雪里与小伙伴打雪仗,全年翠绿的松林只在这一刻化作白色的树,竹林里不断响起被压断的竹子声,屋子里的松木在坑里燃烧,火焰照在人的脸上,驱逐寒冷和山里的寂静……

后来村子逐渐发生变化,泥土房被推到建起了水泥平房,泥土小路变成了水泥马路,每家每户安上了WiFi,村庄里安好了路灯,小镇开发旅游项目带动整体经济发展,成片的人家搬离小村子去了镇上、县城、市里、外省等,建好的平房也被空置了只过几年白墙就斑驳不堪,村子里的老人也逐渐死去,年轻人也各自出去务工、读书、安家等,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或者放寒暑假才回到村子,许多的土地已被荒置果子只能烂在地里,村子和高山寂静下来只听得见流水声,阿浅的小伙伴和姐姐们也各自成家,慢慢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大人,阿浅年纪比他们小还在读书。

阿浅的小学在隔壁村子里读的,穿过山野,走过梯田,淌过小溪,每天步行一个小时半到校上课,初中就去了镇里读书,后来读了一半转学去了县城读书,又在县城里读完高中,最后去了成都读了一个本科大学,阿浅这个轨迹大概是村子—小镇—县城—大城市,每迈一步都要耗光阿浅的力气,坐在凳子上不断的做题,学会处理人际关系,不断阅读书籍打开视野,学习技能融入现代社会,书籍和不停考试的压力以及一种矛盾陪伴了阿浅的整个青春,可是阿浅的人生随着长大只有无数的压力,如果阿浅要过上一个体面的现代人生活,那么阿浅毕业后要面临就业压力、催婚压力、买房买车、父母养老问题等,当然阿浅并不会这样,因为她对于这些压力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态度,对于就业养活自己就好,对于结婚的意愿准确来说基本没有也不存在,生命如果存在每个阶段都必须要做的事情,那么可以选择不做,顺其自然,顺从本心,每个年龄都有要焦虑的事情,可阿浅不喜欢这样。

来到这个世界并非出自心甘情愿,生下来也带着父母的私欲以及期望,阿浅一遍遍的逼自己成为什么人之后,在这个逼迫自己的过程,得到的痛苦大于快乐,人生失去的东西和得到的东西无法被量化、被比较,阿浅本是一个空心人,在行走的过程这颗心被扔进各种各样的东西,然后心被奴役,身被奴隶,抱着短暂的希望活在长久的虚无里,个人时间被一点一点的占有,最后沦为这个社会转动的一个小齿轮,忙忙碌碌,被告诫不能松懈,因为这个位置上还有好多好多的齿轮等着,就这样这个齿轮以为自己很重要,直到生锈转不动的时候,才领着薪资离开这里去找一个地方等死。

不是无路可走,还有死路一条,可死是最简单,活却是最难的。无数个夜晚阿浅躺在床上,被这些扔进心里的各种东西折磨,一边痛苦一边怀有希望,仿佛处在漩涡,一边告诉自己再努力一点就会出去的,一边又被漩涡带着旋转疲惫不堪,朋友请再坚持下去,看看以后的人生会烂成什么样又或者好成什么样吧,因为未知的神秘,我们总要留时间去看看以后,看看来年的桂花再次绽放,闻闻冬天的腊梅如何幽香,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下吧只为自己,阳光会再次撒满大地,大地会重新绚烂起来,大地的子女终将复归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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