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玲有些自责道:“都怪嬷嬷,无法为大小姐排忧解难。”
方秋意:“行啦,我先天体质弱,怪不得嬷嬷。不说这个了——”话锋一转,拍拍手中的资料,问道,“对于这个宁远,说说你的看法。”
“详细一点,主观客观方面什么都可以。”
黑玲管家早有准备,知晓大小姐脾气的她,轻易猜出方秋意是把宁远当成了下一个要谈判的对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以往方秋意进行谈判时就是这样,不仅要看助理团收集的书面材料,更要询问助理团成员的主观看法。黑玲道:“姑爷……宁远是一个较为复杂的人类。”
“昨天,在张律师办理完结婚手续后,主母大人的属下就将宁远送进了庄园。那时老身看到,宁远的神情是屈辱的,眼神冰冷而愤怒,仿佛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老身想,作为四年前的黎国状元,宁远是心高气傲的,认为凭借自身的能力,足以改变自身的命运,同时改变孤儿院的命运。前提是给他十年的时间,成长为医学界的新星。”
“要知道,宁远在大四上学期,就在丑国医学期刊《竹叶刀》上,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发表了三篇论文。前途不可估量。”
“但是,主母大人的择婿,碾碎了他的自尊。为了孤儿院,他又不得不屈服。想必他的心中充满了对于主母、对于方……家的愤怒。”
说道“方家”,黑玲顿了一顿,看了一眼把玩着怀中抱枕的大小姐。方秋意敏锐察觉到了女管家的停顿,平淡道:“恐怕还有对我这个‘契约妻子’的怨气吧?”
“这个需要大小姐自行判断。”
黑玲不置可否,续道:“但是,仅仅过了一夜,今早的宁远仿佛换了一个人。”
“老身在他身上,感受不到愤怒的情绪了。而且明明他昨天已经见过老身和女仆们,今早他看我们的眼神仿佛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但我认为,他是对于自身的处境有着清晰的认识。”
“他不仅拒绝了女仆协助更衣,更有意思的是,他虽然穿了昨天穿的旧外衣,却依然换了我们为其准备的新内衣。”
“这说明他开始已经放下无谓的自尊,说明他有了更为切合实际的打算。对了,老身还从故意留下的门缝中看到,宁远穿好衣服对着镜子摆了摆手,仿佛是在向昨日的自己告别。”
“老身无法理解短短一夜过去,宁远想通了什么,老身猜测,他并不是屈服了当下的赘婿的身份,而是在以一种更为积极的姿态,去解决自身的窘境。”
方秋意有些自嘲:“窘境?因为他的妻子,是个魅魔?按照母上……母亲大人的契约,他必须让这位魅魔怀孕生下后代才能解脱。”
黑玲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她也知道,大小姐的血脉和夙愿,是水火不容的两级。能够娶了魅魔还寿终正寝的种族,在蓝星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除非如同主母大人一般,面首无数,广收雨露,雄性面首们活得还能久一点。而且,大小姐的先天体弱,也只需要放纵一下自身,就可以弥补回来。就像魅魔主母大人,都一百多岁了,还能夜夜笙歌,百病不生。可是,偏偏大小姐是这个性子,也许是小时候隐藏身份和人类在一起上学的缘故?黑玲回忆间,方秋意也很快摆脱了自嘲,问道:“这么看来,宁远的唯一软肋,就是孤儿院的姐姐和弟妹们?那块地的开发商是金陵哪家?”
黑玲很快答道:“蔡家。”
方秋意再问:“蔡永河?”
黑玲摇摇头:“大小姐有所不知,一个月前,蔡永河脑溢血昏迷了,现在金陵市铭基医院ICU,听说以后就是植物人了。”
方秋意有点惊讶:“蔡永河才四十多岁吧?我记得他的独生女还在上大学?”
黑玲点点头:“是的,蔡小姐去年刚过了十八岁成人礼。不瞒大小姐,蔡小姐……”方秋意却没听打算听蔡家千金的八卦,开口打断问道:“那蔡家现在是谁做主?蔡永河的夫人吗?”
黑玲摇头:“是蔡永河的大哥——蔡永江。”
方秋意诧异道:“就是那个行事激进却志大才疏,被蔡老爷子废了的长子?蔡老爷子自己呢?”
黑玲露出了略带不屑的笑容:“蔡博明也于一个月前出车祸死了,正是因为得知老爷子的去世,蔡永河心情激荡下,才脑溢血昏迷了。”
“这么巧?”
方秋意闻到了阴谋的味道。黑玲嘿嘿一笑:“人族嘛,总是好窝里斗。”
魅魔少女无奈笑笑:“妖魔其实也好不了多少。既然如此,麻烦嬷嬷帮我找一下蔡永江的电话。”
话音刚落,黑玲就递给方大小姐一张名片,上面的名字正是“蔡永江”。方秋意噗嗤一笑:“嬷嬷啊,您真是我的首席助理。”
女管家耸耸肩:“服侍大小姐这么多年了,您的行事风格,老身能猜个七七八八。”
方秋意接过名片,顺手从口袋里掏出小巧的水果手机,对着名片刚拨了几个数字,又停了下来,收起水果手机,挪动按摩椅的滚轮到了大书桌的侧面,从抽屉中掏出另一个黑色的手机,开机。刚一开机,黑色手机就连续响起了短信声。方秋意根本没有点开任何一条信息的意思,仿佛预知了其中的内容。百分之九九都是各种商务宴请、私人接待,毕竟是工作号码,知道的人太多了。方秋意用黑色手机拨打了名片上的号码,很快电话接通了。电话里传来一个虚浮的声音:“喂?”
“我是方秋意。”
对面顿了一顿,然后传来凳子剧烈挪动的声音,似乎还有女性的哀鸣,然后是话筒被捂住后,男性的喝骂声,数秒后,电话里传出略带谄媚的笑声:“方总,您有什么指示?”
方秋意意态轻松坐在椅子上,开口道:“指教蔡老板可不敢。听说,桥北那块地,是蔡老板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