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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得暗沉的天幕上,只盘旋着一轮月。
俞安然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不知怎么,今日的灯光似乎有些微弱。 她抬头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在她取过发绳打算重新回到浴室洗漱的时候,头顶的大灯突然毫无征兆地熄灭,只留下满室的黑。 俞安然愣在原地,行动变得有些迟缓,她摸黑走到窗边,贪婪地望着残留的月光。 门被敲响,阿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俞姐姐,今天镇里限电,你需不需要灯啊?”俞安然走过去开门,看见阿南手上拿着的,是午时义卖剩下的手工玻璃瓶夜灯。 “只剩这个了,俞姐姐你将就用一下,”阿南不由分说地塞给她,揉了揉眼睛,“幸好没有卖完。”
她僵硬着接过来,阿南说完几句话,便下楼了。 无奈,俞安然只好将玻璃瓶放到桌子上。里面用细小灯泡串成的灯链,正兢兢业业地发着光,照亮室内一角。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有些出神。 良久,俞安然从包里翻出那把钥匙,摸黑上了楼。 今日齐裴睡得似乎有些早,俞安然看见走廊属于他房间的窗,并没有被点亮。 夜闯别人房间这事有些不好,可俞安然想,齐裴既然都把钥匙给她了,不就默认她可以随时进去吗? 这么想着,她的负罪感减轻不少。 俞安然小心翼翼地用钥匙开门,随着“哒”的一声,门被打开。 进去以后,她又轻轻关上,声音小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目的明确地走进卧室,借着窗外的月光,俞安然看见床上,齐裴盖着被子睡得正香,一只手臂横搭在额头上。 她走过去在齐裴床边盘腿坐下。 俞安然其实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一股脑就跑上来了,或许只是单纯的不想一个人待着。 可从前,无数次在廉价出租房遇到停电这种情况的时候,她都是独自一人,望着窗外的月光,睁眼到天明。 床上的齐裴翻了个身,手心触碰到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触感让他缓缓睁开眼。 他先是一愣,视线从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头发上,往上移,这才看清俞安然正背对着他,望向窗外。 齐裴声音有些哑:“怎么上来了?”
俞安然转身,齐裴单手把玩着她的头发,眼底还未完全清醒。 她轻声:“停电了。”
“害怕?”
可俞安然又使劲摇摇头。 齐裴撑着手臂起身,他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脸颊,随后掀开被子:“一起睡?”
俞安然垂眸:“我坐会就走。”
“来都来了,就在这睡吧。”
齐裴把手伸进被窝里探了探,唇角一挑,“床都给你暖好了。”
半推半就,俞安然最终还是妥协。 和她手脚冰冷的体质相反,齐裴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 俞安然甚至在想齐裴会不会后悔,她一上来,就像往被窝里塞冰块一样。 但齐裴只是蹙眉,握过她的手:“怎么这么凉?”
“习惯了。”
她淡淡的。
“等回BJ炖点汤给你喝,成不?”他说着,将人搂得更紧了些,“你们女孩子手脚冰冷一般喝什么补汤?”
俞安然抿唇:“我不知道。”
齐裴“嘶”了一声:“你这姑娘,怎么对照顾自己一点也不上心?”
“……”俞安然抬头,望进他眼底,那如墨般的瞳孔,倒映着认真。 “那改天我问问我妈。”
齐裴说。
俞安然忽而侧身,将整个人蜷进他怀里,搂着他劲瘦的腰,声音闷闷的:好。”那一刻,她在想,或许她和齐裴的这段感情,真的会有永远吧。 他不是父母,不是小姨,不会丢下她。 他甚至细心地安排了以后,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齐裴,”俞安然张了张口,“我今天…” 将伤疤展示给人看是困难的,她在组织语言,可停了好久,也不见齐裴回应。 俞安然抬头,却看见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闭上了眼,安安静静的,已经再次睡去了。 她叹了一口气,凝聚起的勇气轰然消散。 不再言语,俞安然老老实实地躺在他怀里,汲取齐裴身上,令她舒服的暖。 天光大亮的时候,俞安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昨天跑来齐裴的房间睡了。 直到转身时,手肘不小心撞了男人的腰,她这才逐渐清醒。 齐裴皱着眉头睁眼,眼里是浓烈的不满。 视线相对,俞安然脱口而出:“你别跟我发脾气。”
愣了一瞬,齐裴看见面前的姑娘表情严肃,一副“我可不惯着你”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他伸长手臂,将人搂进怀里,下巴在她额头上蹭了蹭。 “嗯,不跟你发脾气。”
他说,“以后也不敢。”
俞安然揉了揉眼睛:“要起床了。”
“你今天有事?”
她摇摇头:“没有。”
“那起那么早起干嘛?”
齐裴去寻她的手,感受到这姑娘的手终于不再像昨晚那样冷,才放下心来。 “再躺一会。”
他说。
冬日的暖阳已经高高挂起了,这会的时间应该不早,俞安然也不知道齐裴说得这个“早”是什么概念。 不过这么躺着有些舒服,她其实也舍不得起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BJ?”俞安然问。
他没有给出具体的日期:“过段时间,你呢?”“我不知道。”
俞安然确实还没想好,所以才打算探探齐裴的想法。 “还有十几天就2023年了,”他说,“到时候一起回?”
“好。”
定了归期,俞安然便着手准备找房子的事情。 而听她提了一嘴之后的宋诗,便在电话里强烈要求俞安然,叫她搬过来和她一起住。 宋诗在BJ租的房子是两居室,她嫌一个人住浪费,如果俞安然不和她一起的话,她就要找个合租伙伴了。 对此,俞安然这么说:“我再找找,如果没有合适的,我再跟你合租。”
“俞安然,感情我是你的备选对象是吧?”
“嗯。”
她正经地点头,“你挺幸运的。”
“………” 俞安然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齐裴也提出了同样的请求。 他罗列了一堆俞安然住进他房子里的好处,夸张点,可以说是连哄带骗。 但俞安然还是十分坚定地拒绝了。 两人目前的感情还不是长久而稳定的,同居这件事,似乎过于早了。 所以宋诗的幸运之处在于,她好歹在俞安然的考虑内,而齐裴连备选对象都不是。 十二月进入尾声,寒气一天比一天重。 冬雪不再断过,郁金香客栈门口常常堆有厚厚的一层。 这便苦了阿南和阿川,需要顶着寒气打扫落雪。 齐裴在房间里整理最后的宣传照片,俞安然也不打扰他了,闲来无事,在门口帮忙。 不过有阿南阿川在,这项工作是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完成的。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开始拌嘴,阿南气不过,抓起地上的雪揉成一团,毫不客气地往阿川身上砸。 “阿南你幼不幼稚!”
说完,阿川自己也揉了一把雪扔回去。
“幼稚你还学我!”一触即发,两人开始在门口毫无形象地打雪仗。 俞安然蹲在一旁,认真地研究自己捏的小雪人,一不留神,后背遭到重击。 她回头,看见阿南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 心而来潮,俞安然随意抓了一把扔回去,于是这两个人的雪仗,顺其而然地变成三个人。 不过俞安然闹了几下也没兴致了。 她有些感叹年纪小就是好,像阿南这个年纪,正是有干劲的时候,玩起来不知疲倦,俨然一匹脱缰的野马。 俞安然又看了一眼。 两人背对着她,身形差距明显。照道理说,阿川力气应该要大一些,可每次都是阿南占了上风,很明显,是阿川让她。 不知想到什么,俞安然视野里的画面,逐渐和记忆里重合。 曾几何时,她也拥有过这样纯粹的时光。 这两年,城市里不能放烟火。 相反,在南斓这样地广人稀的地方,并不受管控。 元旦前两天,阿南从九霄镇抱了一堆烟花回来,俞安然失笑:“只是元旦,不用这么隆重吧?”
在她的印象里,只有农历春节,才会有噼里啪啦的烟火声。 “新历的跨年也算年!”
阿南说,“而且过两天你和裴大哥就要回去了,听说BJ城内不能放烟花,正好现在过把瘾!”
俞安然对烟花不太有研究,小时候最常放的,也只有“仙女棒”这一种。 阿南絮絮叨叨的,一边分类,一边向她介绍烟火的种类和点燃方式,手脚并用,说得绘声绘色。 从前,俞安然没有什么跨年的概念。 甚至好几次,都是在工作岗位上度过的。 今年不再是一成不变的车水马龙,在这一方小小的客栈里,虽不热闹,却也温馨。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元旦前一天,俞安然醒来的时候,看见手机弹了两条信息。 【我妹在学校和人发生冲突了,有点严重。】 【我妈出差不在家,我坐今天凌晨的飞机先赶回去,醒来给我回个信息。】 两条都是齐裴发的。 俞安然不知道齐裴的妹妹发生了什么事,他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着急,却还不忘和她说一声。 俞安然回了一句:【现在怎么样了。】 洗漱完,齐裴还没有回复。 她裹上羽绒服下楼,看见阿川躺在大厅的沙发上休息,不过这小伙子睡眠浅,听到动静就迅速睁开眼了。 “怎么在这睡?”
俞安然问他。
“裴哥半夜让我送他去南斓机场,”阿文回答,“他和你说了没?”“说了。”
不知想到什么,阿川叹了一口气:“小笙这病也是遭罪,总被同龄人嘲笑。”
“小笙?”
“对啊,裴哥的妹妹,叫齐笙。听说这回是在学校和人打架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阿川讲个不停:“但小笙有自闭症,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别人欺负她。”
“教她反抗。”
俞安然突然说。
“啊?”“……没事。”
她定了定神,“阿南呢?”
“她一大早去镇里买东西,应该还不知道裴哥已经先回去了。”
正说着,阿南从门口进来。 她手上提着一大袋东西,俞安然瞥了一眼,大多是食材。 “嗯?俞姐姐你怎么站着?”
“刚下来。”
“哦,”阿南掂了掂手上的东西,“今天镇上那个阿婆难得出来摆摊,她自家养的鸡可好吃了,我买了一只,打算一半拿来炒酱油,一半炖汤。”
“裴大哥就很喜欢吃酱油炒鸡肉!”
俞安然听着,默默记下。 “裴哥已经回BJ了。”
阿川说。
阿南停住往厨房走的脚步:“啊,怎么回去了?”“小笙有点事。”
阿川言简意赅。
“这样啊,那怎么不带上俞姐姐?”“阿南你问题好多。”
“阿川!”
果然,两人没说几句便会吵起来。 俞安然解围:“他凌晨走的,没来得及告诉我。”
阿川闻言看了她一眼。 齐裴这哪是没来及告诉她,明明他都能把自己折腾起来,送他去机场。 只能说他是舍不得大半夜把俞安然吵醒。 阿川倒不知道,自己认识了这么久的裴哥,谈起恋爱来还挺体贴。 说了几句,俞安然手机响了。 是齐裴。 她同两人打过招呼,再次回到房间。 “起了?”
齐裴先开口。
不知是不是累的缘故,他的声音哑哑的,透过电流传进俞安然耳朵里,麻得有些痒。 “嗯,”她应,“你妹妹怎么样了?”“和人打起来了,受了伤,现在在医院里。”
“严重吗?”
俞安然问。
“伤到胳膊了,医生说要缝针。”一顿,俞安然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那到时候拆线了要好好护理。”
“小姑娘应该会介意留疤的,”她说,“留疤就很难受。”
齐裴应下,而后转移话题:“抱歉俞安然,说好陪你跨年的。”
俞安然摇摇头,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才说:“没关系啊,不差这一次。”
齐裴失笑。 也对,未来如果幸运的话,他们还会有很多个年。 “那你到时候机票买好告诉我,我去接你,成不?”
俞安然莞尔:“好。”
挂断电话,齐裴将燃尽的烟丢进垃圾桶。 齐笙缝好针从房间里出来,走到齐裴身边。 她长得白净乖巧,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不说话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有自闭症,只是行动和反应比别人迟缓。 齐裴问她:“这次怎么同人打架?”
齐裴从她老师那边了解了一些,情况无非像往常一样,有人嘲笑齐笙不是个正常人,发生口角。 不过和往常又有点不同,从前碰到这种事,齐笙都不会与人争辩,因为妈妈和哥哥给了她很多爱,也教过她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 但这回,一向温顺的她居然先动了手。 齐裴俯下身,强迫她看着自己:“小笙,哥哥教过你,有想法要讲出来。”
齐笙终于有所动作,她缓慢抬头“他骂哥哥。”
“他骂哥哥什么?”
她又不讲话了。 齐裴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受欺负了,可以反抗,但不能让自己受伤,知道吗?”
齐裴牵着她往医院门口走,街道旁的路灯已经挂上了2023年的字样,不远处的小广场,用盆栽郁金香摆出了“元旦”两个字,一片火红。 齐笙扯了扯他的手:“南斓。”
“想去南斓了?”
她点头。 “明年,哥哥带你和妈妈去,我们四个一起。”
她又点头。 等坐进车里,齐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话里的问题。 任由齐裴帮她扣上安全带,她突然伸出三个手指:“三个。”
妈妈、哥哥和她,三个人。 齐裴笑了一下,柔声道: “还有俞安然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