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中，强盗响马、小偷飞贼都可以扬名道腕儿，也就是说哪怕你做的是触犯国法的事情，只要你不乱杀无辜，不恃强凌弱，你可以在江湖中有人物字号。但是采花贼不行，碰见了绝对是人见人杀不留后手，因为这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那个年月女子丢了贞洁比死了还难受，因为伴随而来的还有整个家族的蒙羞，这是一个女子所承受不了的。所以当时很多采花贼侮辱过的女子就算是当时侥幸活了命，过不了几天也会情绪崩溃羞愤自杀，更不用说许多采花贼不仅采花还会在完事之后痛下杀手以免泄露行踪。

柳成易从假山上站了起来，侧耳倾听墙外边的声音，一阵噼里啪啦类似桌椅板凳倒地的声音，一个十分娇横的女子叫道：

“还敢跑？抓住你非拿你挑了旗杆不成！”

柳成音心念所致丹田一股温热，耳力渐渐清明，可以听到一个男人粗重的脚步，往西边跑去，一边跑一边说：

“贫道并不是什么淫贼，小娘.....姑娘您冤枉好人了.....”

“啪！”

一声沉闷的声音，好像是什么重物被砸倒在地，那姑娘十分高兴的笑道：

“淫贼，老娘这一板凳挨得舒服吗？还跟我这狡辩，不是淫贼你那衣服领子上粉红色的是什么？刚才差点失口叫我小娘子，真当我年岁小不知道啥意思是吧？嗯？”

这姑娘似乎在使劲拧着那人的耳朵，那位淫贼疼的嗷嗷直叫嗓子都变声了：

“哎呦！！姑奶奶……您饶了我吧，我就是去翠香楼会一会我那相好的，完事在这和您都在这面摊儿上吃饭，见您英姿飒爽气质不凡所以多看了俩眼，真没别的想法，您饶了我吧！！”

“哼！你那是看了两眼？俩眼珠子快贴我身上了！你是哪个牛棚里的道士？说！”

这话一出，伴随着那位淫贼凄惨的嚎叫，柳成音心里颠三倒四的，我师父就是道士！我也是道士啊！我这半夜里听墙根没想到骂我身上了，世人都说我们道士是牛鼻子就算了，这位泼妇竟然拐着弯说我们住的是牛棚，真是气死我了！

“哎呦！娘，你干嘛啊，我这审问犯人呢！”

听这泼妇的声音，好像被她娘拧着耳朵呢，柳成音心说：哈哈，还是有人能治得了你的，我得看看是谁。

纵身从假山石上飞身跃到房顶，走到房檐边上，侧眼望去，那位泼妇实际岁数不大，脸上幼态已退初有娇色，身穿浅碧色长裙，外套一件白色绣金翻毛坎肩，亭亭玉立身段可人，头发乌黑齐腰，一条淡金色缎带束着头发，小脸白里透红一只朱唇微抿，眉清目秀双眼如一泓秋水但现在微微蹙着，因为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此时正拧着她的耳朵。

柳成音竟看的呆了，心中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奇妙的感觉。虽然他才是十六岁的少年，但在当时那个社会已不是小孩子了，他没想到心里想的那位泼妇竟然是一位少女，看那年岁比自己还大不多少，而且，他觉得这姑娘怎么长的这么好看啊，甚至于此时心里升起的那种感觉十分明朗，我要是天天都能看着这位姑娘那该有多好啊！！

“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要对出家之人口出妄言，这会犯了神仙忌讳的，你咋就是听不进去呢？”

那妇人拧着耳朵的手松了下来，皱着眉头说道。

“那这淫贼出家了还干出这些混账事，你咋不管管啊？”

姑娘揉了揉耳朵，嘟嘴生气的说道。

“那你都出手了，我总不好抢你的活吧，要不是你说话没把门的，我才懒得管你。”

那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搬回刚才砸出去的板凳，坐回面摊边，专心吃饭。

“说！你是哪个……道观的道士，法号叫什么？”

那姑娘见母亲不再管自己的事，纤足上扬“嘭”地一声，将那位踹躺在地，一脚重重踏上那位淫贼的胸口，随着脚下使劲，那淫贼疼的直冒冷汗：

“我是.....城南上清观的，法号叫通良子……”

“我看你应该叫捅娄子，明天没别的事，我自会去上清观找你们主事之人说道说道，我倒要问问他们这出家的道士出入烟花柳巷，到底是对还是错！”

“女侠....女侠饶命啊，您这么一说，我真是没了饭辙了，我自幼身体虚弱，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干不了重活，所以我才会入了道门做了道士，如果他们把我赶出观门，我真是要饿死了.......”

“行了兰儿，放他走吧，谅他下次也不敢再去了。”

那妇人转过身子，出言说道：

“你既入了道门，就该秉持三清教法，吃斋悟道，修身养性，怎么能身穿道袍出入那些地方？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你这种人，遇上我们娘俩儿算你命好，遇上脾气暴躁的好汉你的人头都不知道轱辘哪里去了，快滚！下次再见到你做这些事我第一个宰了你！”

这妇人自是莫兰儿的母亲刘氏了，这句话说完，刘氏顺手将一根筷子用袖手镖的手法甩了出去，正中那淫贼太阳穴，只打的那位头破血流，昏昏沉沉迷迷瞪瞪，慢慢的爬起来，口念谢谢女侠，东倒西歪的往南走了。

莫兰儿蹦跳地走到母亲跟前，拉着母亲的手笑着说道：

“娘，今晚上你跟我出来逛街值了吧，还顺带让您教训了一个淫贼呢？”

“别废话，还逛街呢，我买一件衣服了吗？吃完饭赶紧回去，明早我们还要早起去天字块国子监附近看看。”

刘氏夫人皱眉催促道。

“哎……世风日下，出家人里竟然存在如此人品低劣的人，这道玄二门里再也不会有那般纯粹的修道问禅之人了。”

刘氏两眼出神，缓缓叹道。

柳成音与屋顶之上看了个满眼，莫兰儿娇美可爱疾恶如仇的样子印在他心里再也忘不掉了，直到听见她母亲最后说的这句话，眼神才从莫兰儿的身上移走，看向了这位刘氏夫人，听这位夫人的语气想必定是认识一些当年的道门中人了，不知道她了解不了解当年我师爷的故事，不行，明天我也得去一趟国子监，对！必须得去！还可以看到这位兰儿姑娘。

此时柳成音目的已然不纯粹了，不再是以打探师爷的事情为主，现在主要任务是明天能看到兰儿姑娘，然后捎带手打听打听师爷的事。但说是心里十分喜爱这位兰儿姑娘那也不准确，但此时他已无法将兰儿姑娘从心里摘出去，只觉得懵懵懂懂看见她就很高兴。心里盘算着这位夫人到底知道不知道金头狻猊的事，一边又开始往下瞄着兰儿姑娘。由于他这个位置隐蔽，房屋挑檐很高，他在挑檐里面蹲着往下看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踪迹，直到看那兰儿姑娘和她母亲起身走了，他才站起身来，目送着二位消失在巷尾，他才恋恋不舍的准备转身跳下房顶。

可就这一转身，余光所至他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冷汗直接湿透了前心后背，脚边竟然出现一块儿半截砖头，可环顾四周也没见到有一个人，这一下可把柳成音给吓坏了。刚才跳上房时他可是扫了一眼房顶，琉璃瓦紧密排列十分齐整，映照着月光星星点点煞是好看，可是唯独没有看见这块半截砖头。这说明刚才自己一直侧身看向院墙外兰儿姑娘的时候，身背后定是来了位高人，而且是手拿着这块半截砖来的，如果这是在战场上，这位是敌人的话，刚才自己看的那么投入，这一砖头楔自己头上，现在已经躺地上被人大卸八块也未可知啊！！

冷汗未干，柳成音拿着砖赶紧跳下房顶，把后花园查找了个遍，后院花园回到房间这一路上他沿途细细查看，也没发现半个人影，坐在桌子边呆了半晌，越想越觉得后怕心里面跟猫挠了一样。这位那时离我这般近我竟然都毫无发觉，而且砖头放在那琉璃瓦上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呢？这分明是有高人暗地里在考查我的言行，我有幸得立与水云派门墙之下，蒙师父收我为徒，这身份已然比普通练气弟子要高了许多，可我如此身份却不自重，黑夜之间爬到房顶上看姑娘，还看得这么投入，若我是那轻浮之人，今晚有任何不端的举止说不定直接没命了，那半块砖头放在身后就是给我一个教训，别狂妄自大，仗着身上有本事便无所顾忌，其实身背后多得是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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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鸡叫，雄鸡一唱天下白，柳成音听见了也当没听见，练武的家庭几乎都是戌时睡寅时醒，天睡我睡天醒我醒这是强身健体最简单的办法了。但是昨晚一夜柳成音堪堪到了丑时以后才翻来覆去的睡着，昏昏沉沉想爬起来，但就是爬不起来，在房顶上出了一身透汗，躺床上心里有事压得慌，也没兴致调匀内息，直接就这么睡了，所以他蒙着头继续睡，一直睡到婉儿来敲门，他才迷迷瞪瞪的爬起来。

“婉儿姐，现在什么时辰了？”

柳成音坐起来，穿好了衣服，眼窝塌陷，两眼酸涩感觉睁不开，脸色十分不好。

“呦！我还道五少爷这小英雄应该早就起了呢，没想到还睡着呐！”

婉儿端着红漆托盘，盘中有一碗白粥，四个包子和两份小菜，一边弯腰把饭菜放在桌子上，一边打趣的说道。

“婉儿姐，您别逗我了，我哪是什么小英雄啊。”

柳成音一听这话，跟泄了气的皮球似得，蔫蔫地打不起精神。

“我咋听着你说话的语气不对头啊？你是不是生病了？”

婉儿听出来柳成音的语气与昨天开朗的声音区别很大，忙走过来关切的问道：

“呦！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婉儿脸上十分关心，眉头都皱一起了。

“嗐！昨晚上后墙那有人吵架，声音还挺大，搅得我几乎一夜没睡。”

柳成音揉揉眼睛，趁机也挡着半拉脸，第一次当着女子的面说谎话，脸上还是挂不住。

“昨晚我也听见了，但是就一炷香不到的功夫……”话未说完，婉儿假装咳嗽，捂着嘴干咳两声，继续说道：

“那个……....你赶紧吃饭吧，吃过饭你精神头就好一点了，六大门派的门长今天都来护国公府了，我们都要去前院帮忙。你吃完了饭若想去前院转转随时都可以，府上的金令你不都有嘛，这整个护国公府除了正院和西院你不能去，剩下的地方畅行无阻。”

柳成音迷迷瞪瞪，站起身来打水洗脸，随口答应着，也没想太多，听到最后一句了，他手拿毛巾顺嘴答音：

“正院和西院我为啥不能去啊？”

等了半天，也不见婉儿回答他，柳成音把毛巾放在盆里，一转脸，婉儿正用极其复杂的表情看他。

“啪！”

的一声，柳成音悔恨的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该死的！我忘了忘了，对不住了婉儿姐，您多担待！”

婉儿噗嗤一笑，眉目清秀容颜动人，缓缓道：

“我还以为你跟我装傻呢！五少爷，这玩笑可开不得啊，你可别有一天晚上睡不着觉，第二天早上迷迷瞪瞪摸到我们西院了，摸到西院了也还好，大不了我们几十个姐妹一同给你打出去，若是误入正院，那我可救不了你。”

婉儿语气慢慢转变，到最后语气已然有些生分了。

“我明白我明白，您放心！我真是昨晚上彻夜难眠，现在跟您说话都是迷迷糊糊的。”

柳成音努力赔笑，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但脸上表情实在不怎么好看。

“哎！我也不是那不好说话的人，护国公他老人家既然安排我来服侍你，说明他既不拿你当外人也不拿我当外人。”

婉儿说完这句，停住看了柳成音一眼，柳成音正在咂摸这句话的意思，又听见婉儿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咱们明面上都是护国公他老人家的心腹，可实际上我们都在为这天下做事，所以你日后万万不可有丝毫懈怠，上了战场两军对峙不说生死就在毫厘之间，万一有一日，你去到敌军大营劝降，或者皇上派你到鞑靼的境内给阿鲁台投送国书，你也如今日这般随口一说，你我的死都是小事，在这个节骨眼上误事那对大明皆是塌天祸事，亡国灭种都未可知，死后千年都会受到后人唾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