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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守备汉水堤堰的是魏后将军朱灵。
就在前几日,朱灵没有辜负曹真的期望,终于按期修好了这条关乎魏军致胜的堤堰。 朱灵立于汉水宽阔的河道之旁,仰视着那蕴含了自己心血的堤堰,眼中充满了自豪感。 待这一战取胜之后,想来他朱灵在史书上也必将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注视堤堰良久之后,朱灵又将目光转回察看着堤堰周围。 不过对于这一件事,朱灵倒是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当下堤堰虽已经修筑完毕,但围困南郑城的高堤还未修建完毕。 刘晔出于小心,便建议曹真让朱灵继续领军守卫堤堰。 不过嘛,朱灵却觉得刘晔有些杞人忧天。 众所周知,日前突围而出的汉军仅有上千之众,还几乎人人带伤。 而本来用来修筑堤堰的军士就不止这个数量,加上其余拱卫堤堰的魏军,合起来总兵力大约在五千之众。 纵使那魏延再善战,又岂能凭借千余带伤兵士,袭取这堤堰乎? 况且曹真还在阳平关来南郑的道路上,埋伏了重兵,就算魏延带来阳平关的守军,那也是无多大用处的。 除非汉军能在汉水周围凭空多出一支上万大军,不然绝无可能。 不止朱灵是如此觉得的,就连提出这个建议的刘晔,也带着类似的看法。 他之所以提醒曹真,无非抱的是以防万一的想法。 在魏军上下都不重视这点的情况下,曹真用来守备堤堰的兵士并不多。 当然这也因为,曹真当下将大部分兵力都用来修筑围困南郑的高堤。 毕竟随着拦截汉水的堤堰正式修筑完毕,眼看着堤堰中的汉水越蓄越高,曹真心中就急的不得了。 世上还有谁,比他更想拿下南郑的吗? 百无聊赖的朱灵在驾马稍微巡视了河道一圈后,便打马朝着堤堰返回。 昨日汉中刚刚下了一场雨,雨水将空气中的灰尘一扫而空,使今日的空气闻起来,别有一番清新的味道。 但就在朱灵享受这清新的空气之中,一骑身上带伤的斥候,正从朱灵的背后慌忙打马返回。 斥候在看到朱灵的背影后,他更是加快了几分胯下骏马的速度,不一会儿他便凭借着斥候的身份,直接来到了朱灵的身前。 朱灵见到突然有一骑脸上带血的斥候到来后,他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只是这一刻,他还以为是那日前逃出的上千汉军发起的袭击。 但还未等他好好询问,斥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朱灵皱起了眉头。 “后将军,大,大量汉军杀来了!”大量汉军? 这怎么可能? 听到这个情报的朱灵第一反应就是感到难以置信。 “荒谬,当下在汉中境内,哪里还可能有大量汉军。”
汉中诸城大多在己方手中,汉中的通道也皆被己方的重兵封锁着。 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说整个汉中实质上已经落入己方的手中。 所以斥候口中的大量汉军从何而来,之前又是隐藏在何处,若有这一支生力军,糜旸又如何会困守孤城? 三个不可置信的疑问在朱灵的脑中不断激荡着,直至让他以为眼前这位斥候乃是敌人假冒的,为的便是乱他军心。 可就在朱灵斥责斥候后没多久,他就便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阵阵大军踏步行进的声音。 朱灵顺着声音朝着身后看去,由于土地泥泞难起风尘,所以朱灵很快就看到了让他差点跌下马去的一幕。 一队队身穿精甲,手持长枪的汉军从地平线从一处山坡后缓缓出现在他的眼中。 由于汉军行军速度之快,不一会儿后,那一道道枪墙便布满了朱灵的眼眶之中。 上万顶染血长缨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似天地间最锋利的刀刃一般,将朱灵心中的不可置信给狠狠割碎。 上万声整齐有力的踏步声令大地微颤,似来自天边的玄雷一般,将朱灵心中最深处的恐惧给勾引了出来。 上万,上万精锐汉军! 这一刻朱灵已经无法思考这上万汉军从何而来,他也无法及时地对周围的军士下达指令。 这一刻,朱灵的整个脑袋都如被锤重击一般懵懵的。 汉中几乎都被魏军当做后花园了,想屠城就屠城,想蹂躏送粮百姓就蹂躏。 在自家以为绝对安全的后花园,突然出现无数嗜血猛兽朝自己扑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是恐慌,亦是惧怕。 经验再如何丰富的老将,他同样也是人! 当汉军踏入有效射程后,负责指挥这上万汉军的魏延,立即下令身后的汉军释放箭矢。 片刻后,数千支箭矢犹如天上的雨滴从天降落,落入那魏军杂乱的阵型之中。 可与雨滴不同的是,雨滴落地会带来生机,可锋利的箭矢落地,只会带走人的性命。 随着箭雨没入魏军的阵型中,众多魏军纷纷倒地,便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哀嚎声。 而正是这一阵阵的哀嚎声,将朱灵的思绪彻底从恐惧中拉回。 到了这一刻,朱灵方才指挥着守堤的魏军发起反击,但这一刻的反击,又能起到什么效果呢? 主将的大意,不单单体现在情绪方面上,还会在实际中造成方方面面的影响。 兵力的差距,阵型的散乱,乃至于兵械上的准备不足。 正犹如当年的夏侯渊一般,为何身为主帅的他,敢亲自带人去修理鹿角,无非不是觉得汉中是他的后花园,他想怎么做都可以吗? 又有谁会在自家的后花园全副武装,时刻保持警惕呢? 可这三面的弱势,却会在残酷的战事中,直接决定着这场战事的结局。 正如当下。 猝不及防的魏军,很快就步及了他们前辈的后尘。 待汉军在魏延的率领下与魏军短兵相接后,汉军猛烈的攻势就差点让魏军的阵型直接崩裂。 犹以那数千梁州军的表现最为生猛,要知道魏军可是在不久前,刚刚在梁州犯下了屠城的恶行。 在自己的家乡做这种事,那梁州军还不得跟魏军玩命? 一道道整肃军形的命令从朱灵的口中发出,朱灵一旁的旗手都快将手摇断了,但魏军的阵型最终还是在汉军猛烈的冲击下,被彻底冲散。 阵型被冲散以后,汉军更是如山上的猛虎入了羊圈一般,不断吞噬着眼前猎物的生命。 看着身前的魏军不断死在汉军的兵刃下,朱灵知道这一刻他发出什么样的命令都没用了。 他朝后看了一眼守护的堤堰,到了这一刻他如何还不知道,为何汉军要对他发起猛攻呢? 可是知道归知道,他已经无力回天了呀! 想到此,老将朱灵做出了一个保住他活到今日的经验之举。 朱灵带着上百亲卫直接逃离了战场。 既然事不可为,那不如留着有用之躯,回去向曹真禀明一切。 待朱灵从战场逃离之后,剩下的魏军也都丧失了斗志,降的降,逃的逃。 魏延也不去那些逃走的魏军,当下他最重要的任务,便是要彻底控制住堤堰。 当领军来到堤堰下,看着高达数丈的堤堰之后,魏延不禁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到。 远看只觉寻常,近看才能感觉到这堤堰的壮观。 而堤堰越高大,一旦决堤之后,蓄在其中的汉水带来的破坏力,那就会越强。 魏军为了修筑这堤堰,恐怕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但可惜,魏军的一切却终究是为汉军做嫁衣。 魏延连忙让人唤来了州泰,自从知道糜旸的计策后,众人便也明白糜旸委任州泰为魏延副将的第二个原因。 州泰在投效糜旸前,便在家中长辈的熏陶下,有过治水的经验。 既会治水,那对于如何决堤当然也是一把好手。 在州泰到来后,魏延、邓艾、傅佥几位梁州将领就兴奋的围绕在州泰身旁,看着他研究起堤堰的具体构造。 还未等多久,魏延就紧张的搓搓手问州泰道:“怎么决,从哪里决,快下命令吧。”
这一刻州泰得到了魏延前所未有的尊重。 看魏延那副期待无比的样子,州泰丝毫不怀疑,要是他命令一下,魏延恐怕会是第一个行动的人。 但州泰心中又何尝不是呢? 耳中听着汹涌的汉水在不断撞击堤堰的巨大声响,州泰的脸上流露出一副陶醉的神色。 大汉千万兵,皆在其中也。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说完这句话后,州泰脸色一凝,剑指堤堰的一处。 决他娘的! ... 朱灵一路驾马狂奔回魏军大营,由于心中的急切,这一路上他不知道撞到了多少正在施工的魏军。 但正因为一路上的不管不顾,朱灵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魏军大营中。 待到达大营中后,朱灵还未等胯下的马匹停稳,便急切的想从马上跃下,可这心急的举动却让他直接踉跄着跌落在地。 跌倒后,朱灵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甚至也来不及拍一拍身上的尘土,便着急的朝着曹真的大帐一步一步步履蹒跚的赶去。 在去曹真大营的一段路上,朱灵觉得时间特别的漫长,宛若在走向地狱一般。 幸亏他最后终于来到了曹真的大帐之外。 在来到大帐之外后,朱灵都等不及军士的通报,就这么直接闯入了曹真的大帐之中。 朱灵的突然闯入,吓了正在议事的曹真等人一跳,甚至曹真的亲卫都已经直接抽出了腰间佩刀。 只是曹真见是朱灵,才示意身后的亲卫收起手中刀。 但看到朱灵这副狼狈的样子之后,曹真的心中浮现起了很不好的预感。 他不是在守备堤堰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曹真很快将心中的疑问问出,而朱灵在缓了一口气后,如丧考妣地对曹真大哭道: “大将军,堤堰被贼军夺去了!”
听到这句话的曹真乃至帐内诸将,第一瞬间脑袋都是懵懵的。 什么叫堤堰被贼军夺去了? 但随即反应过来的曹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直接一脚踢翻了身前的桌案。 他抽出腰间的佩剑架在朱灵的脖颈上,他的眼睛已经瞬间通红。 “怎么可能!逃出去的只有上千贼军,他们怎么可能夺的下堤堰!”
曹真用尽平生最大的怒吼声吼出了这句话。 不怪曹真如此失态,实在是朱灵禀报的事情太过严重了,没看到帐内的其他人都已经吓得跌坐在地上了吗? 被利刃架头的的朱灵这一刻也忘记了恐惧,他哭着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给了曹真。 上千贼军不可能摧枯拉朽般击溃堤堰守军,但上万汉军是可以的。 听到是上万汉军做的事之后,曹真失神地将手中的佩剑扔下,他想起身回到主座上,但心气皆失的他却一个不注意,肥胖的身躯直接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上万汉军怎么来的?不重要了。 曹真只要知道堤堰丢了就好。 那上万汉军在拿下堤堰后会做什么事呢? 曹真只感觉这一刻他的心像坠入冰窟一般寒冷。 犹如当年得知乌巢被袭取的袁绍一般。 片刻后一声声不甘的怒吼声,再次响彻在大帐中。 “糜旸!糜旸!”
... 被人疯狂cue的糜旸,这时也带着法邈、吕乂等人站在城头上遥望着远方。 按时间推算,这几日应该是魏延打开他锦囊的时间。 不管益州援军是否会按时到来,在他的命令下,魏延都会去袭取堤堰。 若是益州援军到来,这一举措成功性便会大大增加,若是没到,那便一切都交给天意吧。 站在城墙上的糜旸观望许久后,却始终没见到他想见到的一幕,于是感到失望的他便想着走下城墙。 可就在糜旸转身之际,他身后的法邈好似看到了什么惊惧的场面一般,一把拉住了糜旸的手。 糜旸疑惑的转身朝法邈看去,只见法邈这一刻的眼睛睁的宛若铜铃一般大,死死的盯着一处方向,就连吕乂也是如此。 糜旸像是意识到什么,他也连忙朝着那个他今日注视了一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与刚才看的不同,这一刻在那个方向的地平线之中,凭空出现了一道墙,那道墙观之几与南郑等高,竟高达数丈! 那道墙宛若一座会移动的巨大山峰一般,快速朝着南郑的方向前进。 可随着那道墙越发接近,城上的人才渐渐看清,那哪里是一座山峰,赫然是一道碧绿色的水墙! 汹涌的浪花不断地在水墙内翻滚,就像一条条咆哮的巨龙一般,巨大的水声也似巨龙的龙吟一般,顷刻间填满南郑所处的这片天地。 这一刻,不止城上的糜旸发现了这可被誉为神迹的一幕,城下正在动工的众多魏军,也感觉到大地正在不断颤抖着。 心下疑惑的他们抬头朝着四周望去,于是便见到了那令他们肝胆俱裂的一幕。 高大的水墙宛若凭空出现的一般,朝着他们的所在不断逼近,在朝他们逼近的同时,正不断吞噬着前进路上的一切。 许多魏军在看到这一点后,下意识地就向后方大营跑去,但常人的速度,又岂能比蓄能许久的水势更快? 待汹涌的汉水经过之后,一路上的一切几乎都被吞噬。 许多人甚至连哀嚎声都来不及发出,就瞬间被无数的浪花所包裹,彻底消散在这天地间。 高大的水墙在到达南郑后,有一部分很快与南郑的城墙发生碰撞,剧烈的碰撞声响彻在天地间。 但在猛烈的碰撞之后,南郑城就宛若一座矗立在深海中的巨大礁石一般,将汹涌的汉水分成两条水龙。 而那水龙则正朝着南郑城周围的魏军军营奔腾而去。 从旁人看去,好似那汹涌的汉水正受到某人的指引,特地朝着魏军军营袭去一般。 看到这一幕,糜旸不禁于城墙上张臂畅快的大笑起来。 汹涌河流带来的狂风,带起了糜旸的长发。 长发在百顷碧波上飞舞的糜旸,身着明光铠熠熠生辉的糜旸,这一刻宛若天地间的水神一般。 这一日,万钧汉水,齐灌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