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除夕，爱国的村长找来戏剧团，大队里一边唱戏一边放露天电影。戏台在大队最南面，幕布挂在最北面墙上。忘了那天放的是什么电影，反正大家的心思也不在电影上。大队里挤满了人，男女老少，村里村外，认识的不认识的。大院儿里的人马全部出动，爸爸没有回来，那天达木很早就睡着了，她和妈妈也准备洗漱睡觉，家里没有任何除夕的氛围，达离正准备上床的时候，听到有人在敲窗户，拉开窗帘看到沈越在窗子外哈着气，咧着大白牙在那儿笑。“达离，一起去大队看热闹。”

“我都准备睡觉了。”

“睡觉？今天是除夕，大队可热闹了。”

“不了，我和妈妈准备睡觉了。”

“除夕你不熬年睡什么觉，快穿衣服。”

达离正准备拒绝，妈妈说道：“想去就去吧，别太晚。”

“真的可以吗？”

“去吧去吧，外面应该很热闹。”

“妈，可是你不走吗？”

“妈妈头晕，想睡觉。你去玩吧。”

“那我很快回来。”

“嗯，多穿点衣服，晚上冷。”

他们俩一起去找张若竹，天气很冷，达离正低着头缓缓地走，突然一股热气哈在她耳朵上，她抬起头，沈越拿下围巾，在她耳边哈着气说话，“刚好碰上。”

她抱着耳朵躲开，“好痒。”

沈越追着她不放，拽着她专门逮她的耳朵哈气，她越挣扎他就越拉的紧，最后她们两个互相打闹追着跑到张若竹家，她的心情好了很多。张若竹奶奶照样把她们迎进去吃了半天，都是各路特产，应该是他爷爷的学生带过来的，吃吃喝喝一阵身上暖和后，告别了爷爷奶奶走出来。张若竹已经被他奶奶裹得走路都成问题了，不过上水镇的腊月不是盖的，零下二三十度的天，即使她们已经穿得够多，但手脚趾头还是冻得没了知觉，感觉随时都会咯嘣儿一声掉下来。大队里全是人，她们站在旺火旁边烤。出门时妈妈给了达离5毛钱。平日里卖笔的老爷爷利用商机开始卖瓜子儿，仍然是支个木凳子，上面放一纸箱，里面摆着一小袋一小袋瓜子儿，旁边立着一根木棍儿，上面吊着个灯泡，发出昏暗的光。他穿着一个绿色军大衣，双手交叉在袖子里，头上的绿色军帽压得很低，耳朵被遮的严严实实，脖子上围着个深色脖套套，遮住整张脸，只留一双眼睛，坐在凳子摇晃着一便一便地喊：“瓜子——嘞，咸的，甜的，五香的，奶油——的嘞！”

声音透过脖套传出来，像个大舌头。她在瓜子摊上遇见于娇娇，差点没认出来。她裹得厚厚的，只有一双眼睛在外面。还是于娇娇伸出戴着厚厚手套的手在她们面前晃了晃，把围在嘴巴上的围脖稍稍解开，呵气成霜，“达离！才几天就不认识我了？”

“哪有，你穿这么厚？”

她们四个在大队里面到处晃悠，差不多把所有的零食都吃完了，最后感觉吃什么都像吃冰，再没了胃口。于娇娇拿出她随身带着的烧酒，给她们每人喝了些，感觉身上暖了不少。沈越提议去跳蹦蹦床，张若竹竟然有点害怕，估计是看上面那些人蹦得都快飞了。三个人把他拖拽上去，开始在上面疯狂地乱蹦，张若竹坐着不敢跳，结果被她们蹦得飞起来，一阵一阵地尖叫，沈越跳着说，“我们玩游戏吧，2000年是龙年，我们唱歌词中有龙的歌！我先来。”

他边跳边喘着气唱到：“我是一条小青龙，我有许多小秘密，我是一条小青龙，我有许多小秘密，我有许多的小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达离咯咯笑道：“你唱歌真难听。”

于娇娇接着唱到：“天上有无数颗星星，那颗最小的就是我，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我不知道我在那里生，地上有无数个龙人，那个最小的就是我，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我在那里生。”

张若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开始猛地在床上蹦，总是蹦不了几下就摔倒，沈越嬉笑着追着张若竹，只要他一起来就加大力气，张若竹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最后一次倒下去时把沈越也拉到，两个人滚在蹦蹦床上疯笑着闹腾，她和于娇娇喘着粗气，含糊不清地高声唱着《小龙人》。我有很多小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最后看到大队里的黑白电视都被搬出来了，大家伙儿纷纷围在小小的电视机旁，跟随主持人一齐倒计时，她们四个站在蹦蹦床上跟着喊，礼花声响起来，大家的喊声却震耳欲聋压倒炮声，喊到一的时候，天空放起漂亮的烟花，照亮了她们稚嫩的脸。达离看到烟花照着沈越的脸明艳动人，沈越看着她高喊着叫道：“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烟花落下，她看着旁边的沈越模糊的轮廓，心里偷偷地念着年少的愿望，“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所有人都好像在用尽全力，迎接千禧年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