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嘉树……会忘记朕吗?”
宣承熠空洞的眼眸里倒映着那张如玉容颜。
卫嘉树笑了笑:“当然不会。”
她既然没有忘记前世,那来生转世,自然也不会忘记今生。虽然这一世不算长,但皇帝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想忘也忘不掉啊。
宣承熠仿佛抓到最后的一丝安慰,他勉强挤出个笑容,“如果有来生,嘉树是否愿意陪在朕身边?”
卫嘉树一怔,世界树的复苏进度刚刚过半,若有来生……她自然还是要选择入宫为妃,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借住皇朝气运。这是最符合她利益的最佳选择。
可下辈子,眼前这个男人,大概率不会成为皇帝。
卫嘉树道:“来生太遥远,我也不知道介时会是什么样子。反正这一世,我并不后悔留在皇上身边。”
宣承熠纠结的眉宇终于释然,纵然得不到嘉树倾心回报,得到一句“不悔”,也算是稍稍能够添补心中的空洞了。
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眼中微微有些歉然:“自你入宫,这些年大小波折不断,且多半是因朕而起。”
卫嘉树腹诽:什么叫“多半”,分明全都是因为你!!
不过,既选择做宠妃,便等于是动了旁人的利益,理所当然就遭到算计。卫嘉树顶多心里吐槽一下,倒是不至于真的怨怪皇帝。
“你既然不想要朕的独宠,朕也不勉强。”
宣承熠声音低迷幽微,“朕不会再塞给你你不想要的东西……”
天泽十八年选秀,皇帝没有选秀女充实后宫,但御前却又一个唤做媚容的宫女,因姝色绝艳,得到皇帝宠幸,未几便封为选侍,一时间倒是成为了后宫新宠。
当然了,这不代表卫嘉树这个旧爱失宠了。
皇帝正当盛年,完全可以在新宠旧爱之间游刃有余,只不过刘才人、姜才人等人却是恩宠渐稀,眼瞧着成了昨日黄花。
只不过姜才人倒是有几分时运,赶在失宠之前有了身孕,于天泽十九年诞下一子,正是皇十二子修俨。
但这一切都影响不了卫嘉树,眼看着阿优牙牙学语、蹒跚学步,这样的日子,她觉得无比松快。
有了虞氏这个新宠与她平分秋色,倒是叫她轻松了不少。
生了阿优之后,虽然百般调理,这身子骨到底不及从前了。侍寝可是个辛苦活儿。
倒是虞氏这两年倒是饱受六宫妒恨,虞氏不比她膝下有两个儿子,更不比她有一个刚刚考中了进士的争气弟弟,在后宫里人缘更是糟糕。
虞氏生得美艳绝伦,又这般得宠,皇贵妃明里暗里说了不少难听的话,甚至连太后也不喜虞氏的妩媚之姿。
在太后眼里,后宫嫔妃,即使不能跟礼贵妃是端庄得体,也该像良妃那样礼仪娴范、温婉秀雅。
“皇上今早刚刚下旨,晋了虞才人为美人了。”
英落姑姑脸上颇有几分不忿之色,“罗美人和姜美人都是皇子生母,尚且只是美人位份,这虞氏……未免也太得宠了些!”
卫嘉树正修剪着一支二乔玉兰,她面色从容,微微带笑,两年光景,从一介宫女到五品美人,平均一年升两级,的确是晋升极快了。
“娘娘,您别不当一回事!这虞美人姿色绝丽,丝毫不逊色当年的胡氏!若是再怀个皇子,只怕封嫔也指日可待了!”
英落端的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卫嘉树淡淡说:“虞美人与本宫又没什么仇怨,莫说封嫔,就算封妃,又能碍得了本宫什么?”
——皇帝虽然喜好美色,却极看重出身,这虞美人哪怕再得宠,撑死也就是跟她平起平坐罢了。
何况,虞美人承宠以来,对她从无失礼之处。
“本宫侍奉皇上也有十年了,能得宠这么久,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卫嘉树徐徐道。
如今已经是天泽二十年的春天了,皇帝也已经三十有五,膝下前三位皇子都已经成家立业,二公主也被封为淑华公主,并指婚给太后母族纪氏子弟,不日也即将下嫁了。
英落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是啊,盛宠十年,已经是极难得了。更难得是,娘娘也并没有因为虞氏的盛宠而失宠。
“其实娘娘也才二十六岁而已。”
英落连忙捡着好听的话宽慰。
二十六岁搁在现代的确十分年轻,但在这个十五岁就可以结婚的年代,二十六岁又实在不算年轻了。
她的阿佑都已经八岁了。
正在此时,粉团团的阿优怀里抱着胖滚滚的小爱跌跌撞撞扑了过来,一头扑在她腿上,奶声奶气唤:“娘亲!”
卫嘉树连崽带猫一并抱在腿上,笑道:“你倒是长了力气了,居然能抱起小爱了!”
她顺势摸了摸小爱身上雪白的毛,小爱也已经是只中老年猫了,也愈发不爱动弹了,性子愈发安静,任凭阿优折腾也不反抗。
“喜欢小爱!”
阿优歪头,笑得一脸阳光。
卫嘉树低头亲了亲阿优的额头,这个孩子不似阿佑那么鬼灵精,但性子着实可人,笑起来的时候,梨涡浅浅,眼睛明亮,简直就是个小天使。
殿外鸟鸣啁啾,其中还夹杂着小翠的喳喳声,春日里,总会有许多鸟儿飞到她的宫殿觅食,她的长秋宫,燕子窝也总比别的宫多出好几倍。
卫嘉树笑着吩咐青橘:“叫人在殿外多洒些谷子。”
青橘笑着应了“是”,又打趣娘娘:“娘娘心善,也不嫌弃那些扁毛吵扰。”
卫嘉树倒是瞧着,这一只只都长得极为可爱,哪怕是灰扑扑的麻雀,也圆滚滚的,只恨不得上手撸一把。
世界树的亲和力属性对小动物们格外有效,她有两个孩子,还有这么多小可爱登门,长秋宫永远不会寂寥。
日头西斜之时,六皇子修佑才堪堪迈入长秋宫殿门。
卫嘉树笑问:“今儿回来得有些晚,是不是又考校功课了?”
虽然公主们也要读书,且时辰与皇子无异,但皇帝对皇子们的课业十分上心,隔三差五便要考校,这一考校,就等于是拖堂了。
修佑飞快行了一礼,便笑嘻嘻道:“那倒是没有,就是儿子方才路过长安宫的时候,瞧见皇贵妃正在长街上训斥虞美人。”
卫嘉树挑眉,这个皇贵妃,这拈酸吃醋的本性,还是没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