幡对掌,力对力。
沧海动荡,冰川崩裂,二人激战至深海,甚至崩裂了海眼,震荡起的气浪和波流,震得分成两半的北极冰川四分五裂。
若非有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在,此战之余波,甚至能令半个无量大海位置动荡。
毫无花巧地对抗,未曾施展过任何妙法进行防御和卸力,楚牧道身之强悍,令得凌仙都都心中凛然,心知对方在肉身上造诣已是赶上了自己,他的“八九玄功”许是已经如杨戬那般,接近大成,近乎万劫不灭。
而这,还不是楚牧的全力。
漆黑的深海之中,楚牧舞动大幡,沧海之力竟似加诸于其身,他一幡击出,本就强悍的盘古幡又添无匹之力,一幡击出,沧海激流轰然爆开,水灵之气造化,竟似有一个水之世界在幡下衍生。
“咚!”
出手之时,苍茫大海尽皆向着凌仙都施压,令其如负沧海之重,使其被这一击正面击中。如洪钟般的响动中,雄浑大力外放,形成的波纹将海水硬生生震碎成雾状,凌仙都的身影如闪电般自深海中冲出,在天上连连翻了数十个跟头方才停住。
“天地一体,他已是和天地共为一体,整个天玄界都是他的助力。”
凌仙都按着胸膛,如累及的凡人般喘气,看着下方突然停滞的惊天浪涛还有四分五裂的冰川,心中讶意已是难以止住。
所谓天人合一之境,从先天境界开始就有讲述,无论是何种修炼体系,越是向上,就越讲究师法自然,哪怕是纯修肉身,也有“人身小宇宙,天地大宇宙”的说法。便是邪门歪道,修的是煞气浊气,其本质也是天地间的一种气,离不开师法自然。
到了凌仙都这等境界,已是能在动念间合乎天地,举手投足间引动天地大力,万般元气以攻伐。
但是,便是如今的他,也只是借天地之力或是掌控天地之力,而非是和天地共为一体。
偏偏,现在的楚牧做到了。
本就强悍的功体,本就不灭的肉身,再加上天地之力,单凭力量,他便已经堪称绝顶,几乎可说是以力证道了。
“不错。”
楚牧的身影从那凝滞的沧海中一步踏出,化天涯为咫尺,出现在空中。
在他身后,四分五裂的北极大地如时光倒流般重组,停滞的惊涛骇浪在短短时间内恢复平静。仅仅是三息时间,北极冰川就恢复了原状,恍如先前的激战都是幻觉一般。
此时此刻,这北极大地和苍茫冰海便是他的手足,任凭楚牧掌控。
而他本身,则是与天地共一体,便是没有弥罗万象阵加持,也可与这一方地域合一,将天地之力加诸于己身。
这既是道身之玄妙,已是三清意志融体后带来的便利。
“天玄界内,有我无敌。”
楚牧带着一丝莫名的感慨,盘古幡一卷,肆虐在北极大地上的混乱风暴化作了一小团,被摄到身前。
探手伸出,抓出了两道不断碰撞的流光,洛书与河图在光芒中隐现,还有一片残破的古镜在一旁飘动。
先前他还只是在混乱风暴中横行,现在的他,却是已经能够轻描淡写地将风暴镇压,将陷入混乱的洛书河图纳入手中了。
如斯力量,如斯境界,也难怪可以将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立起,也难怪敢说“无敌”了。
这方天地便是其助力,深埋在大地之下的煞气也为楚牧所用,又通悉大阵玄妙,他当然可以立起大阵,困住敌人了。
现如今,凌仙都和陆压便是瓮中之鳖,饶是他二人手段通天,也被困在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中,难以逃离。
凌仙都便是有不死不灭的金身,在难以逃脱的情况下,也不过是温水煮青蛙罢了。
无敌,当真是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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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可不行。”
茫茫太虚之中,一道身影自混沌之气内走出,露出奇古的衣着,不怒自威的面容。
“广成子。”
光华闪烁,一个若虚若实的光明世界出现,一道恢弘的身影端坐在最高的殿堂之内,雄浑之声传荡虚空,“你这具化身,更强了。你的本体,应该也接近了。”
他心知广成子之本体走的是纯粹的仙道,现在应该还在设法自封,以免在成为源头之前流失这仙道之水。上一次出现在天玄界外,是一具化身,这一次,也同样如此。
这具化身的实力变强,只能说明一件事,那便是广成子的本体正在接近天玄。
大变在即,这位元始座下大弟子,也是坐不住了。
“南极师兄慧眼如炬。”
广成子向着对方微微颔首,而后将目光投向那不断变大的世界,“对于那小辈,南极师兄怎么看?”
“多宝可恨,但彼辈拘泥于七情六欲,亦是可笑,”长生大帝的声音伴随着雷鸣传来,“与其相反,楚牧这玉清道首虽也有师门同道,但不惧牺牲,道是有情却无情,此辈方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如今叫其成势,若是不加以扼制,这天玄界便全成他的了。”
对于长生大帝而言,多宝道人固然强大,但其人的弱点也同样明显。
师门情谊,便是他最大的弱点。
这么多年,多宝道人不断转世,不断筹谋,还与长生大帝这昔日的敌人合谋,为的就是要复活同门。只要抓住了他这个软肋,就不愁无法扼制。
所以,该如何选择,已经很明显了。
“善。”
广成子一声朗笑,“那今日,便助这多宝一次。”
他突然挥手,大袖若垂天之云,卷动无垠虚空中的一道光芒,将其抛向天玄界。
那光芒如流星般划过虚空,淡淡的光影之中,显露锦绣山河、浮黎苍生,赫然乃是一方世界。
楚牧在回返天玄之时,就察觉到几个体量远不及天玄界,但同样自成一体的小千世界正在靠近天玄界,依他估算,少则数月,多则一年,这几个小千世界便将与天玄界碰撞、汇合。
而现在,广成子以大神通推动了这一进程,将其直接和天玄界相碰。
“嗡!”
空间震颤声中,从那似虚似实的光明世界中伸出一只光芒大手,只见其捞取流光,将一个接近天玄界的小千世界纳入掌中,同样是向着天玄一扔,一道流星撞向了那膨胀的世界。
三方世界碰撞,却是毫无声响,那两个小千世界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一般自然,被天玄界给融入接纳。
但在天玄界之内,却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无量大海之上悄然多了两片大陆,多出的空间挤占了海水,令得沧海生波,神州沿海怒涛频起。
最为重要的是,天玄界再度扩大,天花板再度抬升,古仙们也进一步恢复了实力。
“走。”
北极上空,凌仙都和陆压都是气机一震,气机越发恢弘,那陆压更是境界向上攀升,原本就相当于至人的层次,如今竟是开始向至道进发。
他们二人当机立断,便要趁着实力攀升,强行冲破这十二都天神煞大阵脱身。
哪怕这大阵之凶名赫赫,以楚牧如今的境界,也绝无法当真将其演化到极致,若是实力大进的二人一心想逃,还真未必逃不出。
可楚牧又怎会叫二人如意呢?
“走不了。”
纵横交错的剑痕从脚下迅速蔓延,眨眼之间便要布满长空,楚牧伸手一拘,亿万道剑光如漫天流星般落下,天地之间一片肃杀。
他一步踏出,身影如梦似幻,宇宙之道,时空之法皆在动念间施展,轻而易举地追上二人。
大罗天外张,一片混沌天地笼罩了周遭,阵中再演天地,形成双层空间牢牢钳制。
然而,就在此时,七色宝光从外界刷入,刷破了重重叠叠的空间,破入了大罗天之内。
一株七色宝树刷开了空间,向内一卷,将两道身影卷入七色神光之内。
楚牧出手,盘古幡以破碎乾坤之势压下,亿万道剑光席卷而来,将七色宝光不断破灭。但那七色宝光却是不正面与盘古幡冲突,而是极尽演化之妙,倏然来往,向着外界快速收缩。
且在这时,宝光中的凌仙都眼中一厉,陡然按向陆压,聚气一按,一化,竟是将那道模糊的身影化作了一道如血红琉璃的气刃。
天罗化血神刀!
这一下,便是陆压不现真身,楚牧也知晓他在明面上的身份是何人了。
——天罗教教主天罗子。
凌仙都将陆压化身炼化成天罗化血神刀,抖手一刀斩出,天地皆赤,滔滔血海化作刀光斩向楚牧,而他本人则是将朱红葫芦收下,被七色宝光带着冲出大阵。
“多宝!”
震怒之声从刀光中传出,但无法阻止刀光所向,滔滔血海所化之刀瞬间便将楚牧淹没,而后······
“轰!”
苍穹上涌现出浩大血色波流,天罗化血神刀由内向外爆破,血色染红了青天。
楚牧从血色波流中走出,手中大幡一摇,便将血流向内收摄。
“多宝道人的第三身,隐藏在太清道脉的那个人吗?伤势好得倒快。还有那两个······”
他抬头望天,似要穿过空间的界限,看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第三个化身,在一天半前才被道可道重创,被迫舍下太极图求生。就算其伤势恢复得再快,就算他手持七宝妙树,也绝难一举刷破重重叠叠的空间。
之所以会让凌仙都得以逃出生天,还是因为天玄界的上限再度拔升,让其实力再度攀升之故。
楚牧自然是知道何人在给自己使绊子,现如今能给他制造困难的敌人,不外乎就是那几个了。
‘长生大帝,还有广成子······距离他们二人进天玄界的日子,也是越来越近了。武道的时代,也差不多要定下基调了。’
是他楚牧技高一筹,还是那些旧时代的残党卷土重来,胜负揭晓之日已是不远了。
楚牧横震大幡,清光绕体,显现三种不同气象,混沌之气席卷苍穹,从北极大地向外扩张,荡涤天玄,向天下人宣告胜者。
························
无垠血海之上。
慕玄陵目光一动,看向那血莲上的模糊血影,“大局已定。”
哪怕是在这血气滔天的空间内,他都能感应到道气席卷天下,属于楚牧的气息涤荡四海九州,胜负如何,已是不能够再明显。
两道剑光恰在此时,穿破了空间,飞到血影之前,绕着他不断盘旋,发出铮铮剑鸣。
阿鼻元屠,也是回来了。
也在这一瞬,太上魔尊身影陡然化虚,四九之数再现,“天道”再展。
他在玄天身上重生,失去了修为,失去了功力,但那境界却是未失。太上第三刀,不以招式为基,不以意境为用,也不以力量为主,只将身体化道,斩出一道,斩出一道。
这一招,正是太上魔尊专门为自己所创,是能够在任何时候都使出的一击。
四十九道天道之刀纵横交错,刀光所向,赫然正是慕玄陵的所在。
连楚牧都难以闪避的一刀便落在慕玄陵身上,将属于太上魔尊的道,将他的意志倾注在这个合适的对象上。
哪怕到了此时,太上魔尊也依然没被危机感所影响,他依然做出了最合适也最正确的选择。
以“天道”斩慕玄陵,不但能够去一大敌,甚至还能收慕玄陵为己用。这位曾经的玉鼎宗主,玉清道首的有力竞争者,将作为太上魔尊重生,令其东山再起。
“可惜。”
一声叹息,却在此时从慕玄陵身后传来。
一道身影,从漫漫血海中升起。只听他道:“可惜太上魔尊你修为大减,感知也受限于玄天的层次,竟是没有察觉到虚假。”
慕玄陵从血海中升起,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道:“论心境,我确实是不如你,天下间也该是无人能超过你,但若论阴险狡诈,我还是有些自信的。”
太上魔尊怎么都不会想到,这慕玄陵从一开始就用了李代桃僵的伎俩,真正的他,其实一直都藏在暗中。
“这可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慕玄陵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