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对六字箴言的解答，虽然还是不能让，族人完全理解，但最后强令的宣示，在给众人带来欢喜的同时，也让大家感觉不安。只是与熟知的定制相比，变化如此之大，族人一时还难以适应。晨光的降临，驱散黑寂的同时，也让人们心情开朗一些。随着炊烟的升起，早餐已经下锅。揉着有些疲累的双眼，老者提着一个巴掌大的布袋，在往铜锅内撒着鱼肉松的同时，开口说道：“好叫族长知晓，吾等带来的吃食不多了，少了盐味，只怕不妥啊！”

。直到族叔提及此事，高尚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一生活必备之物，少了鱼肉松，对盐分的补充就即将缺失。这个问题有些严重，难怪对方会特意提及。“禀族长，让小人去吧，保证寻得食盐。”

高勇闻听连忙请示。“寻找食盐原本不难，只是少了马匹，远离海地，只怕危机重重。”

老者不及思考，接口说道。“哦！这可如何是好。”

涉及这样专业的工作，高尚没有任何经验，不免征询别人的意见。“不如让小人去寻高焦，取了马匹得之也容易。”

由于经常在一起，多日不见下，高猛有有些惦记，于是主动请缨。“独自守牧，不知高焦现状如何，既然高猛愿往，族长不如就让他去寻。只是食盐却是重要，务必要多带些回来。”

想起高焦，老者也有些自责，眼见高猛提及，顿觉可行。既然别无它法，高尚也欣然点头同意。考虑到只能步行寻找，虽然当初与高焦约定，不要离开太远，还在沿路设置了双倍标记，但时间需要多久不确定。于是吃罢早餐，大家为高猛准备起食物饮水，就连身上那件破烂衣袍，也在高勇的坚持下，交换过来，虽然换上那件，也是有些残缺。大家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使得高猛此行，困难与风险显然不小，为了族人的生存危机，即便再困难，也只能欣然前往。沙漠中的沙暴已经停了半日，逃民们蜗居的石角，几乎被流沙填平。远处此前还零星生长的枯荆，如今被沙子覆盖，放眼望去满目金黄，只有一缕缕由微风吹起浮沙，带起的细烟，不时游走在，高低起伏的沙丘之上。舔舐着已经干裂的嘴唇，高焦活动了一下酸胀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的挪出洼地。连日来几乎水草不食，幸存下来的十几匹马，还是挤卧在一起，不肯起身。他来到马群处，跪坐在沙地上，心疼的抚摸起马头，双目赤红的打量起，四下连绵起伏的沙丘，心下不免开始焦躁。“砸球的！呸！呸！”

逃民们陆续走出小窝，来到高焦的身后，不断怕打身上的沙尘，喝骂中吐出口中的沙粒。虽然他们也口干舌燥，可无论从分到的马肉，和少量的饮水，都让这些人的状况，明显好过高焦许多。大家对于高焦这样，队伍中的不安定存在，如此对待他，已经算做到仁至义尽了。“首领，已经快断水了，要尽快找到水源啊！不然性命难保。”

“沙暴过后，地势已改，何处寻找参照。四下乱行，只怕出去很难。”

“要不吾等分散搜寻？或许能找到。”

同伴的提议没有人回应，想必大家也清楚，真的这样做，就和分道扬镳没有区分。无论谁找到水源，显然都不可能，再到处寻找别人，抱团生存都如此艰难，要想单打独斗，只怕生存的几率更小。此时的现状，对于这些，聚集在一起时间不长，还首次穿过沙海，来到北地的逃民来说，无疑是遭遇到了灭顶之灾。原本不想参与的高焦，听着旁边逃民们的议论声，眼皮不由一跳，眼珠不断转动之下，把心一横，站起了身形。“如果能到达万仞山，吾能找到水源，而万仞山就在这个方向。”

说着话他转过身，伸开双臂缓缓感受着，从指尖划过的微风，然后往右前方指去。“哦！万仞山！水源吗！咳咳，吾等如何信你？”

对高焦的提议，首领虽然心动，可还是隐隐不太放心。“吾前面引路，尔等跟在后面，照顾好吾余下的马匹。”

眼见对方不可能，答应他带走马匹，高焦也不再废话，沉声回道。“首领，小的觉得可行！”

“是啊，就让此人试一下，就算他有逃跑的心思，吾等留下马匹就是。”

。面对高焦的回答，再环视逃民们的反应，首领知道也只能如此。于是开口说道：“依你所言，多久可达？”

“按一路奔逃到此地算，最多两日可见万仞山，余下是戈壁滩，行走不难，如果马匹可行，最多四日可达。”

“四日吗？如此亦可行，你前面引路，吾等远处随行，只是每日吃食不可携带，会有人传递与你。即刻动身吧。”

首领不再多说，同意了高焦的办法。转过身的高焦，眼皮跳动一下，咬紧了牙齿，压抑住了内心的怒火。重新蹲下身子，抚摸着他一直骑乘的坐骑，拍拍马儿的脖颈。那匹马仿佛知道了主人的想法，鼻翼忽闪了几下，一龇雪白的牙齿，翻身站了起来。高焦牵住马缰，慢慢的往认定的方向行去，顺便活动着自己，和马儿的疲惫身体，待走出一段距离后，他翻上马背，骑马缓缓而行。眼见高焦骑马，消失在人们的视线，早已按捺不住的逃民，纷纷寻找适合自己的马匹杂物，在首领的带领下，驱马跟进。策马行走在松软的沙地之上，起初高焦走的并不快。舒缓马匹筋骨的同时，他在不停的确认方向。虽然他表现的很是笃定，可心里却十分清楚，这一猜测也只是自己的赌博。食物的匮乏尤其是水，让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能和马匹一起逃出升天，至少不能和族人失去联系，那些人才是，能够让他他活下去的希望。随着马力的些许恢复，前行的速度逐渐提升，光秃的沙海中，一趟蹄印雕刻其上。走走停停间，阳光已经偏移。就在高焦和马匹，在一处高丘顶部休息时，身后一个逃民骑马靠近过来。“兄弟总算追到了，饿了吧，给！”

刚刚来到高焦身边，马上之人手中的一块碎肉，远远抛了过来。“炽兄，怎么是你来送食？”

高焦一把抓住带血的马肉，对来人问道。来人下马后，干脆躺在高焦身边的沙地上，揉搓着面颊，开口说道：“这帮砸球的，都说要提防有变，爱惜体力。如此苦差只能强推于吾，就连吃食也仅带一份。”

牙齿撕扯着马肉，不顾口内的腥膻脏气，高尚皱眉咀嚼下咽。一股酸热之气，不停从胃里涌出，饥肠辘辘下，忽然咽下的食物，刺激着空瘪的胃囊。“炽兄！有水吗？”

他实在难以忍受，吞咽食物带来的灼痛，高焦有些羞怯的问道。水的金贵他何尝不知，在整个队伍之中，对方的地位与自己差不了多少，，能否有多余的饮水，可想而知。高焦的问话，显然让对方很为难。一阵犹豫之下，一个水囊递了过来。“兄弟不多了，仔细些。”

传来的还有一阵低语。握紧几近干瘪的水囊，高焦十分意外，原本已经做好，对方拒绝他的准备。可手中那紧握的水囊，还是令他呆愣当场。看看水囊，再看看已经背过头去的同伴，高焦心里一热，颤抖着解开袋口，小心翼翼的仰头浅尝一口。说不清味道的水流，轻轻滋润干喉的同时，也淋湿了他的眼角。“炽兄，谢谢！”

也只品尝一小口，高焦急忙把水囊扎好，递回的同时，口中真诚的道谢。眼见高焦如此实诚，对方连忙接过水囊，小心的收入里怀，不放心的按实几下。“不是为兄不舍，实在是。。。。。。”

“滴水之恩已是难得，吾高焦不敢相忘。”

“哎！同是流落至此，就不必计较了。还是早日寻到水源，也能躲过此劫。”

一声叹息带着无奈。高焦闻言也不再纠结，一口咬住余下的碎肉，边咀嚼边翻上马匹。坐稳坐骑后一抱拳，调转马头继续赶路。吃的食物虽然不多，可也大大改善了，高焦的饥饿程度。随着落日的临近，沙漠中的气温快速降低，人与马也变得轻快不少。艰难的行进中，当沙漠里出现干枯的植物时，高焦知道，这无边的黄沙即将到了尽头。与人一样，马儿也开始兴奋，零星散落的植物，虽然有些干枯，但对于处在饥渴状态下，同样饥渴的坐骑来说，只剩下大口的咀嚼和响鼻。走出沙漠比预想中，提前了许多，当马蹄踏上坚硬的戈壁之后，一阵嘶鸣伴着高焦的低吼，在四周飘散。只是重新跑出不远，那万仞山高耸的轮廓，已经映入眼帘。随着四下植物的增多，马儿已变得欢快起来，同样是夜晚将至，高焦的心情，反到变得明亮起来。仰躺在戈壁滩上，看着马儿悠闲的啃食，他在等待今天的补给，即使自己饿了一整天，他的心思以经转移到，大山裂缝内的族人身上。不知道他们境况如何，那个描述中的奇幻穹洞，到底是什么样子。“哈哈，总算出沙漠了，兄弟不简单啊！估计很快就能找到水源吧？吾那些砸蛋的东西，白白得了便宜。”

和高焦一样，赶来的同伴，欣喜着开始喋喋不休。“等下回去告诉尔等，吾即刻赶往前面的山脚，然后沿着山势往这个方向搜寻。马匹恢复的差不多了，速度应该不慢。吾吃食不可短缺。”

高焦咀嚼着对方带来的马肉，难得还能多喝一口水，边吃边嘱咐起来。“兄弟慢点吃，那些砸蛋的离此不远，等下看到大山，必定高兴。眼见马儿有了食草，首领特意匀出水来，褒奖兄弟。难得啊。”

望着远处的山影，同伴的话语中充满激动。对方带来的水不多，高焦也没有多喝，匆匆吃罢食物，不待再聊，招呼过来坐骑之后，临走拍拍同伴的肩头叮嘱道：“炽兄，这次路远，记得吃食送的早些。”

说话之时，翻身上马而去。留下来的同伴，望着高焦远去的背影，感叹着对方的朴实，更为他们，在队伍中的地位叹息。重新摸出怀里的水囊，解开袋口小心的润湿喉咙后，连忙扎紧收好，坐在原地静等身后的逃民队伍。即便有了高焦的叮嘱，随着马匹速度的加快，以及蹄印的模糊，送来的吃食，反倒比平日晚了许多。好在用同伴的话说，有了大山的参照，一览无余的戈壁，没有影响视线，这才紧赶慢赶的追了上来。从返回的信息来看，高焦的引路，让他们非常满意，或许是因为解脱在望，他们在一番争论之后，终于给他增加了马肉的数量，虽然不够一日三餐，可勉强吃两顿还是可以。而水的紧缺越来越严重，没有人再给他匀出哪怕一口。在是否接近高焦的问题上，逃民们坚守原则，宁愿派人联系，也要保证不出现意外。到达大山脚下后，高焦不需要再辨识方向，一路往东方挺近。只是经过一天的寻找，他一直没有发现，自己曾经留下的标记。看来他的判断还是不准，距离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时间已经来到，高焦抵达山前的第二日，当晨光中戈壁上，两个并起的石碓映入眼帘，他的心一阵悸动。纵马疾驰来到近前，翻身下马后，他抚摸着石碓上方的青石，转身看向青石尖端所指，那里就是他离开族人后所去的方向。他围着石碓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异常后，两脚踢翻顶部的石块，抹去了痕迹。为了方便寻找，这样的标记相隔并不远，一路前行的同时，高焦开始逐一破坏。虽然这样耽误了不少时间，但他依然坚持，既然已经失去作用，万一有族人沿路寻找，岂不带来麻烦，这是万万不想发生的事情。这次前来送食的时间提前了，眼见高焦提供的目标越来越近，逃民们加紧了对他的监视，即便不能第一时间赶到水源，至少也能了解进展。高尚在前面的奇怪举动，其实早已被匆匆赶来的同伴发现，即便是再没有经验的人，也隐约知道了他的目的。内心的紧张和纠结，让他放慢马速，远远遥望着高焦的身影，处于两难之中。对方的做法，显然是给什么人联系，至少表明会有人寻找。双方一旦接触，危险的自然是他们这些逃民。而另一边又是几日相处之下，印象中对这个质朴汉子，那种同病相怜的怜悯。来人一路的尾随，不知不觉中，还是被高焦发现。从慢慢靠近，到四目以对。一个是在马上下意识的握住刀柄，一个是做好赤手空拳，拼命的准备。“兄弟，可是有同伴联络，想要脱身，愚兄不会阻拦，只愿告知水源方位，带上吃食去吧。”

对视许久，他松开紧握刀柄的手，取出马肉，丢到对方的马前地面，说完一声叹息后，调转马头往来路缓缓行去。“炽兄且慢！水源之地吾一定带到，只是不能离去，那些带来的马匹，必须留下。”

高焦见对方如此，放缓心情的同时，急忙和对方解释，即使发现对方没有恶意，他也只能含糊说明，至于族人的存在，他是不会讲的。谁知听了高焦的回答，让原本不想多事的同伴，瞬间感觉汗毛炸起。不由转身惊恐的向对方看去，嘴里喝到：“你，你竟想联络同伴，杀人夺马不成！”

。“吾高焦却非逃民，只想取回自己的马匹，更不愿杀人！”

眼见对方反应激烈，高焦的执拗性子发作，直接说出他的本意。“不是逃民，呵呵，何以有大队兵卒追杀，单身匹马，如何留下那些马匹？”

高焦的话，显然没有让他信服。“吾所做，不外是断绝同伴的联系，以免他们误追错方向而已，马匹吾不会舍弃。”

“有同伴追寻，兄弟难道真不是逃民？还是赶来的人如你一般？”

他关心的不是什么马匹，而是不知赶来多少人，是否有性命危险。“实不相瞒，吾乃万仞高氏族人，吾名高焦，不在北水郡辖下。如果有同伴寻来，想必亦是吾族之人。”

高焦的语声激昂，充满自豪。万仞高氏，这一称谓令对方很震惊。虽然也听说万仞山的另一面，传说中称为虚界，难道对方的家族，和虚界有联系不成。可那也只是传说而已，如今面前的人，居然敢用这个称谓，由不得他不惊讶。呆坐在马上，他手臂慢慢抬起，难以置信的指向不远处的通天高山。高焦眼见对方如此，不禁豪气顿生，也抬手指道：“不错，那里有吾少族长，还有吾族人。”

。同伴留了下来，能让他留下，不是对高焦的认可，而是对方所说的家族。作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逃民，没有什么家族能收容他们，而能与万仞山，甚至虚界有联系的家族，如同救命稻草一般，深深吸引着他，决定一探究竟。族长仁厚，族人友善，这是高焦对自己家族，能给出的唯一解读。他不可能做出许诺，只是单纯的认为，对方待自己不错，与那些逃民不同而已。高焦带来的信息虽然不多，可对于同伴来讲就是希望。“兄弟尽管行事，愚兄尽力相助，只望在族长面前，替小人多多美言！”

说完趴伏在地，大礼拜倒。接下来的路程，两人几乎一路相伴，直到高焦的提醒，同伴才依依不舍的留在当地，继续扮演快递员的角色。而当高焦找到裂缝入口附近时，做好的标记他不再破坏，而是调整了方向，然后在顶部青石上，咬开指尖，鲜血滴答在石面,同时改变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