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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再瞎叫唤了,真难听。”
月容嫌弃地往鸟笼里撒了把稻谷,“不吃就饿死算了。”
罗刹鸟已经秃的只剩下头顶一点灰色的羽毛了,这锁妖笼跟它的妖力相冲,它无时无刻不处于被压制被打压的痛苦中,不仅没有了化形的能力,就连思维都在向单纯的鸟类退化。 “小姐,这鸟还要养多久啊?我总担心它会突然跑出去。”
虽说现在只是只臭鸟,但说到底还是个妖怪,让人看着心里怪害怕的。 赵玉瑭放下毛笔,吹了吹黄符上的墨迹,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原主才十岁,日日都要在赵宾的督促下学画符,画到如今还没有一张能用的,都是些废纸。 “不是养,是在驯服它。”
她支着下巴,眸若点漆,有一种纯稚的无辜感,说的话却让妖不寒而栗。 “锁妖笼不仅是个笼子那么简单,罗刹鸟在里面待得越久就越不记事,它是在尸体阴气边上生的灵,因此灵里带了些怨气才会到处作恶,这笼子能净化它的怨气,让它回到刚诞生的那一刻。”
很多妖怪都是这样,它们在有灵的那一刻便见善为善,见恶为恶。 月容听了,不禁打个哆嗦,“就像喝孟婆汤?”
忘却前尘往事,真正从零开始——说得容易,但其实这是相当可怕的事。 这和抹杀一个人的灵魂有什么区别?被归零的罗刹鸟还是那个罗刹鸟吗? 赵玉瑭将黄符收好,“算是吧,是给它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捉妖师捉妖师,捉来的妖怪要么灭掉要么收服。 但收服妖怪需要极其谨慎,必须保证你的能力能够轻松制住妖怪,否则会被妖怪反噬。 人妖之间没有契约一词,收服的妖怪随时都有可能会反过来攻击捉妖师,赵宾就是被他收服的一只花妖给打成重伤的,从此以后只能靠轮椅代步。 月容问出自己的担心,“这鸟妖不听话怎么办?”
妖怪都是骨子里就带恶的,不作恶那怎么叫妖怪?月容不相信妖怪能真的愿意做好事。 “这只罗刹鸟修为一般,它本身也是极其受外界影响的妖怪,只要拿锁妖笼锁上几日,它和玉瑭之间就会有一条隐形契约存在,至少三年,它不可能伤玉瑭一根汗毛。”
赵宾轻声回答了月容的质疑,他被花妖伤了根基,身体比普通人还要差些,不过没人听他谈起过以前的事情,也就没人知道那只花妖究竟是怎么伤的他。 “叔叔。”
赵玉瑭拿了条薄毯盖在赵宾膝盖上,“找我有事?”
两人都不是性格多热络的人,交流也就言简意赅,比起叔侄更像师徒。 赵宾罕见地沉默良久,久到月容都忍不住来给赵玉瑭加衣服了,生怕自家小姐吹冷风会受凉。 “玉瑭,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体质特殊,罗刹鸟只是开始,日后还会有更多的妖怪来找你麻烦。”
赵宾低着头,声音艰涩地说,“叔叔护不住你,赵家护不住你。”
如今早不是捉妖师大盛的时期,妖怪四起,猖獗作乱,人人自危。 赵玉瑭知道赵宾还没把话说完,她侧身站着,一边替他挡住风口,一边静静聆听。 赵宾却又顿住了。 他们玉瑭这么漂亮这么聪慧,本该在赵府安安稳稳地做一辈子大小姐,赵宾甚至根本没想过给她找夫婿的事情,有哪家儿郎能配得上他们赵府大小姐? 可、可—— “世上最能阻挡妖气侵袭的地方是皇宫,有圣上的紫龙之气护佑,不会有妖怪敢近你的身。”
赵宾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他们赵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姑娘要送进皇宫磋磨一生,想想都令人心如刀割。 可没有什么比让她活着更重要。 “皇宫那边传来消息,命你择日进宫为妃,圣上给了一个妃位,在这个位置上你不会受太多欺负。”
赵宾说着,自己却落了泪,恨自己无能,恨赵府势微,恨他们玉瑭偏偏生在这样一个时代。 说到最后,尽管十分清楚现在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但赵宾还是不自觉地加了句,“你觉得如何?”
赵家大小姐长到及笄,哪里被勉强过,谁不把她的意愿放在首位? 赵玉瑭安安静静地答,“我没有意见。”
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情,全程没有表露出丝毫勉强和不情愿,但这种往火坑里跳的事情多的是人为她抱不平。 “怎么能让阿姐进皇宫,那皇帝是个什么样的好色之徒天下皆知!”
小辈们大着胆子闹到赵宾那里去,他们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所以十分不理解这个决定。 他们赵府好端端的大小姐,掌上明珠,怎么能进宫去吃苦。 赵玉瑭体质的事情需要保密,否则会招惹更大的事端对她不利,赵宾耐着性子听着这些小辈们抗议,最后拍板决定,“此事无需再议。”
赵玉瑭进宫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比起赵家人的激烈反应,民间的寻常百姓对这件事倒是接受良好。 毕竟当今皇帝是个色胚的事情天下皆知,凡是有名的美人都逃不开被收进宫的命运。 “当真比我还漂亮?”
宫女战战兢兢地跪着,不敢应声。 竹轻看着自己指甲上新染的蔻丹,哼了一声,“我才不信。”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比她更美的女子。 思来想去还是对这件事很在意,竹轻干脆提了裙子冲进御书房,众人都习惯她这无法无天的作风,只作不知。 “卫述!”
竹轻前脚迈进御书房门槛,后脚就栽在地上四脚朝天。 卫述在软榻上小憩,语气冷得结冰。 “滚出去。”
竹轻翻个白眼,“臭毛病。”
她退出去几步,站在门口大声问,“听说那个赵家小姐比我还美,这是真的吗?”
她最在意美貌,要是让她知道有人比她还美,恐怕要气得大闹后宫,卫述乐意看她发疯,但又觉得烦。 竹轻还在追问,“到底谁好看?”
要不说个谎话让她先安分下来再说。 卫述这么想着,嘴巴却不听脑子使唤,诚实且认真地答,“她。”
竹轻:…… 你等着,我这就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