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平的目光从德妃身上，看向后面的聂鸢：“朕以前也酷爱琴律，不过如今政事缠身，好久不弹琴了。”

德妃向李昭平靠近了些，柔声道：“皇上，不如让清平县主弹奏一曲，以祝雅兴。”

李昭平稍作思索后，应声：“也好。”

于是德妃让宫人抬上琴架，聂鸢屈身一拜，双眸碧波连连：“皇上，德妃娘娘，聂鸢献丑了。”

宫人上菜，李昭平与田言入座，德妃为皇上夹菜，这些菜都很精致。“德妃啊，朕一向主张从俭，就我们两个人吃饭，也不是什么重要日子，以后不必这么多菜了。”

李昭平看着桌上满目琳琅的菜肴道。“对臣妾来说，陪皇上吃饭，就是很重要的日子。”

德妃喃喃道，眸子显得黯然了些。皇后在宫中的时候，能时常与皇上同食同寝，可她呢？德妃想要留皇上在锦绣宫吃顿饭实在太不易了。见德妃神色感伤，李昭平也不再责怪，反而莞尔笑道：“德妃宫中的菜很好吃，合朕的胃口。”

“皇上喜欢就好。”

德妃的脸上遂阴雨转晴。委婉连绵的琴声响起，彻响在大殿中，犹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李昭平的目光瞬间吸引过去，看向抚琴的聂鸢。聂鸢玉手轻佻，纤纤玉指在琴弦上拨弄弹奏着，悠悠扬扬的琴声，透着深浓的情韵。这是名曲《凤求凰》，是向爱人表白的琴音，絮语千言道不尽，都蕴含在这琴音之中。此女果然琴技超凡，李昭平轻轻闭上眼，寻味着琴曲意味。德妃看了看聂鸢，又回头望着李昭平，嘴角含笑，念起了凤求凰的诗：“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德妃的诗刚落音，聂鸢指尖下的琴弦忽然断了，曲子戛然而止。李昭平忽然睁开了眼，看过去，见到一脸惊慌失措的聂鸢。“聂鸢妹妹怎么了？”

德妃忙问。“请皇上和德妃娘娘恕罪，琴弦断了，打扰了雅兴。”

聂鸢起身，低眉跪在地上。德妃深吸了一口气：“是我的琴不好，打扰了皇上的雅兴，与妹妹无关。”

李昭平脸上并无愠色，反倒是朗声道：“我有一把琴，送给清平县主吧。小路子，让人去取那把琴来。”

“奴才遵命。”

身边的小太监应声，退下去安排。聂鸢受宠若惊地凝视着李昭平，她献曲断了琴，他非但没有半句责怪，反而是把他的琴赐给她？“皇上的爱琴，聂鸢不敢受。”

她显得羞愧而道，他身上的光芒总是那般耀眼，令人不敢逼视。“无妨，朕现在很少弹琴了，宫里的琴也不少，既然朕已开口，哪有不送之理。”

李昭平语气虽柔，但气势却是那般震慑人心。于李昭平而言，不过是一把琴，赐给了聂鸢以缓解僵局，那琴是齐国洛安王曾相赠的绝世名琴。“多谢皇上。”

聂鸢心中不禁惊喜，莫非皇上对她也是有好感的，才会对她这般和善。德妃打了圆场：“聂鸢妹妹也别一直跪着了，来，陪皇上一起用膳吧。”

聂鸢悻悻的目光看向李昭平，等待他发话，只听李昭平道：“这一桌子好菜，朕一个人也吃不了，赐座，一起吃吧。”

“多谢皇上。”

聂鸢又道了一遍，心里美滋滋的。用过晚膳后，德妃极力想留住李昭平在锦绣宫多呆会儿，可李昭平说是想隆儿了，要去婉仪宫看看隆儿。聂鸢面带笑意道：“皇上，德妃娘娘，我也该回婉仪宫，为娘娘继续整理书卷。”

“那便一起吧。”

李昭平道了句，站起了身，小路子将龙袍披风披在皇上身上。一行人从锦绣宫去了婉仪宫。最前面有四个宫人提着宫灯开路，李昭平随后，聂鸢走在李昭平的身后，再后面跟着几个宦臣，也都提着灯笼。秋风瑟瑟，尤其是在晚上拂过特别冷，衣裙单薄的聂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咳嗽了两声。“天气转凉了，记得加件衣裳。”

李昭平侧过头去，嘱咐了句。他的声音真好听，如同清泉流水，聂鸢心神荡漾：“多谢皇上牵挂。”

“哈哈哈，这一晚上，你谢恩过多少次了？”

李昭平轻笑，“皇后如今不在宫中，你要是想家了，也可以常回家去看看聂爱卿，不用一直在宫中候着。”

“宫里有规矩，没有皇后娘娘的恩准，我也不得随意出宫。”

聂鸢道。“无妨，皇后是大度之人，不会介意的。这样吧，皇后在的时候，多陪陪皇后解闷，皇后若不在，朕就准你随意出入宫中。”

李昭平知道，皇后在后宫时诸多无聊，就靠着她们打发时间找点乐趣。或许是爱屋及乌，李昭平对婉仪宫的人总是多几分耐心。“聂鸢还是得谢过皇上恩典。”

一阵凉风侵袭而来，聂鸢冷得抖索，声音都变了，又咳嗽了两声。看她衣衫单薄，被风吹凉会生病，李昭平思虑了片刻，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搭在她的肩膀上。聂鸢整个人身体犹如被电击般，没想到皇上竟然把披风给了她，心中是说不出的情绪涌现，大概是惊喜过了头，心里暖暖的，再也不觉得冷了。李昭平来到婉仪宫，雨燕抱着隆儿来迎见皇上，却留意到皇上的绣着龙袍图案的披风搭在聂鸢的肩膀上。雨燕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可心里却在意起来，果然这个清平县主别有用心，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什么时候才回来。到了宫殿内，已经不冷了，莫鸯将披风取下，递给了公公张路。“朕的隆儿，这两日奏折太多，都没有过来好好看看你。”

李昭平抱着皇子，心情显得很不错。时日已晚，李昭平打算今夜就留在婉仪宫中，陪隆儿过夜。聂鸢想伺候在皇上跟前，不过被雨燕私下阻拦：“清平县主不宜做这些事，还是奴婢们伺候着吧，县主好生歇着。”

在婉仪宫中，聂鸢自知不宜表现太甚，便恭敬应声：“雨燕姐姐说得是。”

她得罪不起皇后身边的大红人雨燕。聂鸢回房间就寝，兴奋得一夜难以入眠，脑子里闪现着的全是皇上的举手投足间的英气，尤其是温柔地为她披上披风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