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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赛博‘孔乙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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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施德到治安局一楼左侧的更衣室。

  原来他是想整天都穿制服,好早点习惯这种日子。

  可想到马上就要去找银牙苏,还是决定换回便服。

  换回涂鸦图案夹克和修身T恤后,他到二楼的治安员办公区,随便找台桌面电脑,插上自己的工作ID卡,在内部系统里搜索。

  很快,他就查到了银牙苏的住址登记。

  丽晶小区第三十栋,第四十五层,4506号房。

  也是这时,他才知道银牙苏的名字——苏如润。

  “听起来怎么像‘run’的谐音?”

  施德关闭系统,驱车前往丽晶小区。

  治安局在第五环街区的东面,是新城区。

  丽晶小区则是在第六环街区的西面,属于老城区。

  施德开车进入老城区后,总有种回到了香江的感觉。

  从主干道一直往下开,听几首歌就到了丽晶小区。

  丽晶小区斜对面有家丽晶大宾馆,提供新式的桑拿沐浴唱K一条龙。

  是包间那种。

  这导致施德在大宾馆门前停车时,总有穿着清凉的女子来挑逗。

  挑逗的过程中还派发能够投映全息影像的小卡片。

  还是带编号的。

  只要用手指触摸卡片底部,给他派发卡片的那名女子的影像就会投映出来。

  为以后方便查案,施德将卡片放进兜里,才过马路,走到丽晶小区的大门口。

  正要进去,他就看见吃完饭,慢悠悠散步回家的银牙苏。

  银牙苏一看见他,不声不响,转身就走。

  走着走着就跑起来。

  施德只得上车去追。

  银牙苏一边跑,一边追。

  “苏哥体力不错啊。”

  施德打开车窗,便开车边夸奖道。

  银牙苏开始还跑得挺快,可慢慢地就气力不加。

  加上身上还有伤,跑上一阵就气喘吁吁。

  不久就停下来,弓着身子,边喘大气边忙摆手。

  “跑啊,怎么不跑了?”

施德笑了笑。

  “不……跑……了,不……跑了。跑不动了。”

  银牙苏身上的伤发作起来,只得磕上一颗止痛药。

  磕下后止不住咳嗽。

  施德下车,帮他拍打着后背。

  此刻的这幅画面,就像是一位年轻的父亲在关爱长相老成的儿子。

  “我说苏哥,你不是说要跟我混吗?怎么见我就跑啊。”

施德微笑道。

  之前又不知道你不是条子。

  要是早知道你是条子,鬼才说跟你混……

  可银牙苏知道,就算不跟施德混,这辈子也很难摆脱他了。

  除非是自己狗带了,不然都不可能。

  “怎么就碰上这么一个人呢?自己真是纯纯大怨种!”

  喘匀气后,银牙苏站直身子,咧嘴道:“德哥,我没跑啊。刚吃饱嘛,运动运动也正常吧?”

  “没跑就好,我有事要你帮忙。”

  “德哥言重了,只要你开口,你的忙我一定帮。”

  银牙苏顿了顿,又道:“可我本事太小,就怕帮不上你的忙。要不,你找别人看看?”

  呸,鬼才帮你,怕不是又想利用我……

  “我还是比较信任你。”

  施德用宽厚的手掌握住银牙苏的脖子,仿佛是在捏住一只小猫咪的喉咙。

  “你就别抱侥幸心理了,毕竟你的秘密我也知道不少。”

  他指了指汽车后座的治安员制服,接着道:“你不会是想让我穿上制服和你说吧?”

  原本施德并不想以这种态度说话。

  可他也没想到,银牙苏居然幼稚地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能与自己切割干净。

  被迫之下,他也只能出此下策。

  “不用,不用。”

  看到汽车后座上那两身簇新的治安员制服,银牙苏笑得比哭难看,心中最后的一点侥幸顿时荡然无存。

  “这才对嘛,做我们治安局的线人又不是没线人费。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施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听到有线人费,银牙苏变得积极不少,连忙道:“德哥你说,我尽力而为。”

  “跟我来。”

  两人一同到了前方的一条小巷子中。

  施德打量四周过后,捂着嘴,压低声音道:

  “其实也没什么,上次的‘交易’不是剩下些钱嘛。我在想,你会不会有办法,能让我干干净净地花上。”

  “就这事啊。”

  银牙苏松了一大口气。

  他生怕对方又让自己去获取消息。

  毕竟不会每回运气都那么好,能顺利把消息拿到手。

  “咳咳……如果你说的是阿杰的那次,金额就有点大了,我得好好想想办法。”

  银牙苏同样捂着嘴,压低声音道。

  想什么想,不就是又想从中赚点钱……

  “只要你把钱弄得干干净净,中介费少不了你的。”

  施德知道,得恩威并施,才能将二人关系维持得更长久。

  所以,他还是抛出了一点甜头来吸引银牙苏。

  当然,这也很符合在银牙苏身上看到的‘特别说明’——用钱笼络他吧,成功率高达百分百!

  果不其然,对方一听见有钱赚,立刻就有办法了。

  “办法有是有,就是你得再出点钱。”

  “直接点,大家的时间都宝贵。”

施德道。

  银牙苏清了清嗓子,以保证说得足够清楚:

  “我有个朋友,不是我啊,真的是我朋友。

  “他是开脑舞公司的,只要你把钱拿去他公司走上一趟,就能变得干干净净。

  “就是,你要出点钱给他拍摄脑舞。”

  “这人靠谱吗?”

施德将信将疑。

  银牙苏几乎不带考虑地回答:

  “绝对靠谱,在雾城,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他了。我平时的一些中介费也是给他帮我弄干净的。”

  “那就他吧,得出多少钱给他拍摄脑舞?”

  “不多,几万就应该够了。”

  银牙苏打量四周,继续道:“要不把上次A28小镇的钱也拿给他一起?”

  施德稍微思忖一下,觉得用脑舞拍摄这个方法来让钱变得干净,还是有一定说法的。

  就好像用电影来把钱变干净一样。

  “现在人在哪里?去找他看看。”

  “不远,就在第六环的涉特脑舞出品公司。我现在带你过去?”

  果然听到有钱赚,整个人都变得积极了……

  施德点点头,让银牙苏开车,两人一同前往同在六环的涉特脑舞出品公司。

  ……

  第六环老城区深处。

  数码街的一条巷子里。

  某一幢三层的民居外墙上。

  LED灯牌“涉特脑舞出品公司”在闪烁着,代表着还在营业。

  就是灯牌上的八个字,就只剩下‘涉、舞’二字还能点亮。

  在灯牌右边的客厅中。

  看着眼前堆成一座小山,包装都没拆开的脑舞芯片,老板孔义吉一个头两个大。

  “没道理啊,这么好的剧情片子,居然一张都没卖出去!”

  本就卷曲的头发,被他抓得凌乱不已,那副败相就更加明显了。

  这一次的脑舞拍摄尝试很失败。

  失败到想要翻身,很难。

  孔义吉心情有点烦躁,正思索该怎么办时,门铃响了。

  “谁啊……”

  他打开门一看,发现是老熟人银牙苏。

  身后还有一名皮相不错的青年。

  “不是想来应聘男演员的吧,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孔义吉开口道:“噢,我的老朋友,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说孔乙己,你能不跟我搞这套吗?”

  银牙苏不理会他,带着‘青年’径直进入客厅。

  看到那堆成一座小山,包装都没拆开的脑舞芯片,他忍不住大笑道:

  “我说孔乙己,你就不能脱下你的‘长衫’,好好拍点符合市场的脑舞吗?”

  孔乙己?

  ‘青年’施德不禁打量起来。

  这位赛博孔乙己,身上正穿着有孔有洞的长款纯色睡衣。

  又旧又破。

  额,有点穿长衫孔乙己的那种味道了。

  可他一说话,就破功了。

  “你懂个屁,那可是剧情很棒的片子。还有,我叫孔义吉,不是孔乙己。”

  孔义吉一屁股坐回有洞的沙发,客气地对施德道:“后生,你坐对面吧,那沙发没这么破。”

  说罢,又对银牙苏摆出一副熟人才会有的模样。

  “我说铜牙,你说带他过来,是想应聘演员吗?如果是,你那来得正不是时候。”

  银牙苏噗哧一笑。

  可很快他就想起施德动手的干净利落样,笑容顿时就止住,整个人变得严肃起来。

  “我就是想让他应聘,你也请不起啊。言归正传,我带他来是想谈生意的。”

  “谈生意?”

  孔义吉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银牙苏还是第一次带外人上来。

  难道他很信任这位青年?

  孔义吉打眼神,想和老熟人到一旁聊聊。

  可老熟人银牙苏看到眼神后,一动不动。

  他一点都不敢动。

  方才在楼下时,他可是看到施德给沙漠之鹰上了膛的。

  “有什么就在这里说吧。”

  银牙苏特意和施德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好表明自己的态度。

  孔义吉也注意到不对劲。

  老熟人这样做,无疑是在说,他得罪不起此人。

  “那这回是多少?”

  银牙苏望向施德。

  “这个数吧。”

  施德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摆出数字‘7’。

  “七万?”

  银牙苏猛地摇头。

  “七十万?”

  孔义吉的义眼瞳孔收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施德点头,打量起四周,手则是不停按在腰间的沙漠之鹰上。

  看着周遭破旧的环境,似乎都买不起监视装置。

  “搞这么大啊。”

  孔义吉皱起眉头。

  可很快,眉头就舒展开来。

  因为,他没有选择了。

  孔义吉咬咬牙道:“好,我没问题。”

  他没问题,施德却有问题要问。

  “你们一般是什么形式把钱弄干净?”

  “签订脑舞的投资协议。等片子拍摄、上映,扣掉一定费用,就会把钱打回去给你。”

  说话重音落在‘拍摄’和‘上映’二字。

  那就可能是走虚构制作成本,夸大宣传费用的路子……

  施德猜测,这路子和拍摄垃圾电影却获得高额票房差不多。

  “那就先试试。确定没问题后,就都给你处理。”

  “这位先生,你能不能投资我?真正的投资那种。”

孔义吉忽然提出请求道。

  他的计划是,拍摄一部适应市场的脑舞。

  无论烂不烂,只要能卖就行。

  卖这部脑舞的同时,把客厅里堆成小山的芯片,以成本价打包着一起卖出去。

  这样就能回本。

  孔义吉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妙。

  可他对施德的这个请求,让银牙苏又惊讶又害怕。

  自己方才摆出的态度,明显是就在告诉老友,此人惹不起。

  现在还提出这样的请求?是不是想找死?

  可孔义吉却抱着必死的决心继续道:“只要先生你给我投资,我保证你赚钱。”

  “你怎么保证?”

  施德看着那堆成一座小山,包装都没拆开的脑舞芯片,笑了笑。

  想我投资你,你拿什么保证?

  这堆卖不出的脑舞芯片吗?

  银牙苏没想到自己的老友会这样。

  为免节外生枝,只得连忙帮着说道:

  “德哥,我也替他保证。只要他不犯病,拍那些什么狗屁剧情片,绝对不会亏钱。”

  孔义吉:什么叫狗屁剧情片?

  即便他对这说法如何不满,但老友的好意也不能拒绝。

  “我可以让你看看以前的作品。”

  说罢,他拿出一块屏幕碎了,背部掉漆的平板电脑,把自己的脑舞销售网站打开给施德看。

  有些片子销量不错,比如《无法无天无衫着》、《七擒七纵七道姑》。

  施德自然也不是可能立刻相信的。

  毕竟有伪造销量的可能性。

  就看个数字,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啊……

  “孔乙己,你还不拿部片子出来给德哥看看?”

银牙苏道。

  孔义吉听见后,立刻拿出盘得包浆的脑舞便携式解码器和《七擒七纵七道姑》芯片。

  欣赏过后,施德觉得比之前那些粗制滥造的确实要好。

  尤其是其中将露未露,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场景,很是让人有欲望。

  他又从客厅中堆成小山的脑舞芯片取出一张,插上脑舞便携式解码器体会。

  怎么说呢,比起香江王墨镜拍摄的文艺片还要玄乎。

  要说艺术成分,可能有三层楼那么高。

  但这种片子,在赛博时代要是有市场,那就真的有鬼了。

  若不是片子的制作方有银牙苏和孔义吉的名字,施德很难想象,这种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居然会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投资一部要多少?”

  如果只需要几万,他倒是不介意试试。

  赚了,血赚,还得到这么一个帮忙赚钱的人。

  赔了,就当是银牙苏的线人费,还怕他以后不乖乖当线人?

  算起来,怎么都不会亏。

  孔义吉显然很意外。

  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因为后生相信自己的老友银牙苏。

  “八万,你看如何?”

  “行,那就先投这么多,后续看完效果再说,你觉得如何?”

施德爽快道。

  到时要是真的亏了,他可以把治安局给的线人费扣起来,抵消亏损的钱。

  这样,投资也等于洗白。

  “我觉得ok,谢谢这位小先生。”

  衷心地说出这句话,孔义吉眼睛湿润,感激地望向自己的好友银牙苏。

  对方却一脸疑惑。

  我就帮着说了一句话,没必要用这种表情吧?

  可银牙苏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不对,施德不是会搞慈善的人。

  这么爽快答应,不合理!

  他正觉得不对劲,施德却和孔义吉建立了连接。

  短暂的几秒,就转账成功了。

  “谢谢。”

  孔义吉的这句感谢,让银牙苏如梦初醒。

  他明白了施德的目标是自己。

  还是八万!

  我又被卖了!

  银牙苏很是后悔。

  怎么就鬼迷心窍,非得想赚这点中介费呢?

  这回把自己装进去,想不做线人都不行了。

  他愤怒地看着孔义吉,不禁感慨,这又算什么老友?

  “上帝保佑,千万别让他亏钱,千万别让他亏钱。”

  回去的路上,银牙苏一直祈祷。

  施德则不以为意。

  亏不亏钱,你都得给我做线人了……

  他将银牙苏送回家后,又回自己的家。

  吃过晚饭,他早早就洗澡睡下。

  将那颗微型肉鸡拔掉后,必定会让要对自己下手的人有所警觉。

  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出手。

  最起码也都会等上一段时间,让自己松懈下来。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明天,周一,将是他在雾城的崭新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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