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没有亲兄弟,有的只是无尽的利益,这一点就算不往前朝看,如今的兄弟阋墙,也并不少见。江语棠无法撼动已经成为定局的历史,即便她并不知道,自己在秦恪的生死之上还有没有操作的空间。但她并不喜欢陷入对未知的恐惧之中,只想要做好自己现如今能做到的事情。于是与宋济丰分别之后,标着“新渊报”的最新报社,就发表了一篇新颖的小报推文——《一年终了,盘点那些感动大渊的无私母亲》“天灾无情,而母亲有情;南城突发地动,一位母亲以自身化为桥梁,保护五名幼童险死还生。朝廷救援赶到时,甚至无法从僵硬的怀中抱出孩子。”
“她一生未嫁,抚养捡来的养子,不眠不休打五份工供他赶考。却在放榜的那一日油尽灯枯,撒手人寰。”
“群狼环伺,她为救孩子以身体堵住洞口......”一贯简洁明了的语句,盘点了十位为了孩子无私奉献的母亲,每一位的所作所为,都不免叫人觉得震撼。临近年关,正是一家团圆的时候,有人想念留守家中的老母、有人思念远走他乡的游子,这小报一发,不由引起了许多人的伤心感怀。谁也不知江语棠憋着个大的,正在营造气氛。等到了腊月二十四,秦恪才给她带来新的消息。“风雅馆的案子,京兆府那边打算年后再审。”
他道。江语棠松了一口气。年后再审,就代表着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去为这件案子制造舆论。“那王爷替妾身好好谢谢五殿下,这回风雅馆的事情,劳他费心了。”
“这都是他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秦恪觉得不需要,反倒说道:“定南侯与其夫人不日就会到达皇都,你可要设宴接见?”
前两日才在宋济丰那儿知晓定南侯与其夫人的故事,眼下秦恪提起,让她颇觉有些无法正视这二人。于是面上不由自主浮现了几分不自在,“等他们来了再说吧,毕竟爹爹和夫人也不一定想见妾身这个女儿。”
这般表情,在秦恪那儿瞧着,便有些落寞的意思。他并不是个擅长安慰的人,索性随她自己去想,但若是定南侯夫妇为难于她,他也不会袖手旁观。风雅馆一事年后再审,就说明兰英等人至少在正月里是没法回家了。江语棠怕她在牢里会感伤,便叫上晚浓,做了些当地过年吃的点心送去给她。可等两人去时,却被拦在了牢门前。“闲杂人动不得入内,速速离开!”
那官差直接亮起了武器,要逼退二人。晚浓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惊叫一声。江语棠倒是不惧,将人挡在自己身后,因上前一步,刀尖离她也就只有一拳距离。“方才在门口收钱放人倒是利索,到这儿了,你们就不认账了?”
她嗤笑。可那官差却并不把她放在眼里,甚至露出几分得意的表情,“你有何证据能够证明,就是咱们的人拿了你的银子?这京兆府日日来往这么多人,我怎么知道不是浑水摸鱼?”
这无赖模样,摆明整个京兆府都是一丘之貉。天子脚下,如此重地,却是藏污纳垢,怎能叫人不怀疑当今圣上是否贤明?这样的皇帝还能再为政近十年,江语棠都觉得讽刺。“王妃娘娘,别在这儿空想了,赶紧回去吧。”
那人又劝了一句。只是语气怎么听,都有些嘲讽的意思。江语棠咬了咬后槽牙,只想将手上的东西砸在那张脸上。而就在此时,身后却传来秦礼的声音。“你们好大的胆子,竟对皇嫂无礼!”
他厉声斥责。这些官差也是会看人下菜碟的,纵然他们背后站着皇后的母族,也只敢对连秦恪这种不受宠皇子都看不上的王妃不敬,哪里敢得罪秦礼?当即便是脸色一白,收刀入鞘,狼狈地跪了下来。“五殿下恕罪!”
秦礼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吩咐自己身后的随从,“将他带下去。今日收受贿赂的人也一并找出来,革职、处罚,一个都不许落下!”
随从自是应声,将人带下去。秦礼斥责完,待转过头来时,面上却是难掩殷勤。“嫂嫂是想去见那名侍女吗?”
他问。江语棠听见他这语气,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默默地离他远了一些。“要过年了,我怕她一个人太孤单,便想着做些吃食给她送来,也问问她的近况。”
“嫂嫂真是体恤下人,心地善良。”
若说一开始只是觉得他奇怪,现在江语棠是真觉得恐怖了。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干笑两声算作应答。好在秦礼没有再问,就带她去见了兰英。自从秦礼时不时就会来京兆府之后,这里的官差就收敛了许多,至少刑讯逼供已然少有。但冬日天寒,牢狱又更加阴冷,江语棠穿了不少都冻得打颤,兰英又怎会好受?江语棠瞧见她时,她抱膝靠在角落,无声无息,裸露的手脚已经被冻地红肿,看得人心里难受。“兰英。”
她轻唤一声。兰英抬起头来,见到是她,慌忙就要起身。可或许是身上已经麻木,踉跄了一下,也没能起来。“你坐着,我就是来给你送点东西。”
她将食盒放在地上,又心疼地脱下自己外面披着的狐裘,一并塞了进去。兰英拒绝,“娘娘体弱,怎能穿这么少?”
“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不碍事。倒是你冻得不轻,披上衣裳暖暖吧。”
兰英还想再说什么,就见晚浓脱了自己的外披,给江语棠裹上。“娘娘的一番好心,你就收下吧,好好活着回去,有的是你报答的时候。”
晚浓也劝道。兰英这才没有推脱,点点头答应下来。然后往江语棠手中塞了个东西。“奴婢进来后打听到,年后会有几个风雅阁的姐妹被发卖出去,买家都是皇都之中能叫得上名的人物。这里是奴婢总结下来的名单,万望娘娘小心行事。”
打听消息这事儿,还是江语棠委托的。当时只是一说,没想到兰英还真能探查的到。她收下那名册,又嘱托了几句,这才离开。谁知走到门口,秦礼竟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