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和姑姑这一次摔得不轻,太后重视,特地请了平日里替她诊脉的太医过来,虽说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可到底也是年岁大了,经不起这个折腾,估计之后很难伺候在太后身边,还需要自己静养才好。沈珺之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自然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对于她来说,没有性命之忧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可是对于岁和姑姑来说,或许并不是如此。“太后娘娘身边已经没了一个贴身之人了,倘若我也不留在她身边,那么以后她在这皇宫之中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恐怕也很难顺心。”
岁和姑姑的语气里头满是担忧,可见比起自己身上的病痛,她更加在意的还是太后以后的生活起居将由谁照顾。沈珺之听着就只觉得难受,毕竟太后虽然是她的祖母,可是岁和姑姑作为外祖母,才是她从小陪着长大的人,关系亲厚十分明显,是以此事也忍不住相劝。“皇祖母是太后,太后在这皇宫之中又怎么可能少得了人伺候?您就不能安心养病吗?太医都说了以后要静养,你若是继续坚持己见,岂不是平白让孙儿担心?”
沈珺之说到这儿的时候,声音都带了几分哭腔,可见在这世上就算获得了再多,也谁都无法替代虽和姑姑在她心中的地位。岁和姑姑见此也是无法,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太后娘娘对我有恩,离开皇宫的时候,我就万分懊悔。毕竟你娘的事情也怪不得太后娘娘,我却因此而迁怒,实在是不应该。”
岁和姑姑一边说,一边似是有些怀念地理了理自己的思绪。“我原本就是想着,既然已经回到了皇宫,就一定要陪着太后娘娘终老,也算是弥补自己曾经所犯下的罪孽。到如今确实是我无用,竟然上个梯子也能摔下来。”
沈珺之心中听着不是滋味,却也忍不住问道:“祖母就没想过,或许是有人故意暗害?”
听得此言,岁和姑姑明显沉默了些许,到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这些事情计较来计较去,又有什么意义呢?索性去想那么多,也就不必让太后娘娘烦心。咱们这些做奴仆的,从来都没有让主子操心的道理。”
“可是祖母……”“行了,祖母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有些事情,总归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好孩子,我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平日里也少来宫中,免得给你自己招惹事端。”
沈珺之没说完的话,就这么被岁和姑姑堵了回去,到最后也就只能不甘地咬了咬牙,又陪着她说了会儿别的,这才离开。殊不知太后早就在外头听着,也早就走了。这祖孙二人的对话,她也是听的十分明白。两个宫女在下头扶梯,却一不小心让岁和姑姑掉下来的事情,到最后还是被太后所计较,不仅按照规矩罚了,甚至还往后细查,看看有没有人从中操纵。然而如果真的有幕后黑手的话,这件事情也并不简单,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查明白的,所以一时半刻,也找不到一个缘由。反倒是岁和姑姑的去留问题让太后犯了难,索性就叫来了江语棠,想要与她商量商量这件事情。江语棠得知此事的时候,也是十分意外,可是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依臣女之见,岁和姑姑也确实不适合再待在宫里了。”
江语棠这么一说,太后心中五味杂陈,也忍不住探究地看了她一眼。“为何这么想,可否与哀家说一说?”
江语棠点了点头,也就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如实相告。“太后娘娘之所以想要将岁和姑姑留在身边,也是希望有一个得心意的人做个伴,日后总归不会太孤独,想必岁和姑姑也是这么考虑的。然而臣女也问过了太医,有关于姑姑的病症,姑姑之后腿脚恐怕多有不方便的地方,再来照顾太后娘娘,难免就会力不从心。”
太后又何尝没有想过这一点?可是少一个人照顾她,又有什么区别?皇宫里头那么多人,也不差这么一个。所以也就说道:“哀家这边又不缺人,她若是腿脚不便,哀家甚至可以让人来照顾她,总好过出了宫去,说不定还有更不方便的地方。”
江语棠知道太后这是舍不得。毕竟在皇宫之中这么久以来,太后身边实在是离开了太多的人,想必除了岁和姑姑,也实在是没哪个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了。在皇宫之中的孤独,想必就算是太后,也实在是难以忍受。“可是太后娘娘让人去照顾岁和姑姑,总是免不了让人说闲话的,更何况岁和姑姑也不可能心安理得,去接受太后娘娘的好意。再者……这皇宫之中尔虞我诈太多,谁又能确定有了这一回,就没有下一回了呢?”
直到江语棠说到这儿,太后才终于忍不住的有些恼火。“你的意思是,哀家身边反而是最危险的地方?”
江语棠有些无奈,却也知道太后之所以这么问起,只不过是因为她自己心中也有了考虑。因此也只能轻叹一声。“太后娘娘难道不觉得,就算是您在这深宫之中,也难免有几分力不从心的地方吗?就如同臣女之前说的,离开又未必不是一件坏事,你又为何非要将自己困在这儿?”
太后一时之间无言。曾经江语棠说起这些话题的时候,她总是能够劝说自己有留在皇宫之中的意义,所以即便心中不是这么想的,却也一定要这么做,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当一个合格的太后。然而这皇宫实在是杂乱无章,让她这个呆了将近有大半辈子的人,都忍不住因此感到烦躁。所以一时之间,她心中是有些纠结的。偏偏在此时,江语棠却又说道:“倘若在皇宫之中也不快乐的话,又为何不离开呢?到了这个年岁,谁还不希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真要到了连路都走不动的时候,再后悔也是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