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闻风面无表情盯着一本泛黄的卷宗,短短几行字,他看了好大一阵。 半响后,合上卷宗,递回给对面半个屁股坐着陪笑脸的乡耆,张闻风道:“麻烦调派一名熟悉前岩山村的游徼,跟我前去办件案子。”
“是,是,大人您稍等。”
乡耆赶紧起身,朝门外守着的一个约三旬游徼低声吩咐几句。 离开镇公所之前,张闻风不经意道:“此事莫要外传,知道的人都闭紧嘴巴。”
“明白,明白,大人请放心,半个字都不会传出去。”
乡耆躬身哈腰,目送那位不知姓名的大人远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还好大人有大量,没有怪罪下来,唉,他们这些下面人办事难啊。 山路羊肠小道崎岖,绕来绕去,花却小半个时辰来到前岩山村。 得了嘱咐的游徼往村里走去,前去找村长和里正打听商宝喜家十二年前病故的媳妇是怎么回事,与山民打交道,年富力强的游徼很有经验,保证能够从老狐狸嘴里挖出事情真相。 至于商宝喜家是不是摊上了大事,关他屁事啊。 张闻风没有前去封闭的山村,他走进林子里,往一颗大树后一站,整个人消失无踪,他既然在茫茫人海遇到了姐姐转世灵魂,不做点什么,心何能安? 太阳快落山了,村子里有袅袅炊烟升起。 鸡犬相闻,妇人呼喝小童回家的声音,从村这头传到那头。 张闻风默默倾听着游徼和村长的扯闲谈,言语绕来绕去,夹七杂八的威胁等等下层人办事手法,慢慢的听到点子上。 一个恶婆婆欺压虐待儿媳妇的老套故事,那家人狠毒得村里人都看不下去。 大冬天的,苦熬五年骨瘦如柴的儿媳妇拖着虚弱病体,上山砍柴,冰滑路陡滚下山坡,死得无声无息,比柴火还轻。 天黑下来许久,游徼仔细擦干净嘴角的油水,返回村外小道。 张闻风没有让游徼再复述一次那个悲惨故事,拿出十两银票,对游徼道一声“辛苦”,打发搓着手想接又不敢的游徼拿了银票返回村里住一宿。 “大人放心,他们不敢乱说的,小人告退!”
游徼拿着银票心下凛然。 这位大人神通广大,把他和村长、里正的谈话都听去了。 他和村长去那处孤坟转悠的情景都落在大人眼里,幸亏他没有偷奸耍滑,也没有背地里埋怨,等下回去得好生敲打下两个老家伙,不想惹祸就把嘴闭紧了。 张闻风漫步后山,在长满杂草已经快踩平的孤坟前待了一阵。 人死已经转世,他心底没有愤怒悲伤,只可怜姐姐上辈子在世间悲苦走了一遭。 留下一声叹息,飞身而起,再落下去时到了村里一家破败不堪的石墙院子里,缓缓走动着,屋里没有点油灯,偶尔有两声咳嗽。 走到东边厨房前,张闻风面色冷漠一脚踩下,在门口地面踩出一个浅凹。 这一脚是报应那个恶婆婆,从今往后各种恶疾缠身,生不如死。 前世学到的一些茅山小术,加上他能用灵眼“望气”,好的或许不灵,但是坏的肯定没有问题。 走到柴门前,在地上用脚横划一道,断掉这家原本就黯淡微薄的财运。 穷病交加,慢慢熬吧。 他主动做下的这一份恶业,他用自身一力承担,即使有损也无悔。 耳畔似回荡着“弟儿,弟儿”的欢快声音,那是一份遥远的记忆。 纵身飞上空中,往西北方向而去。 第二日清早,张闻风出现在阵法笼罩着的白虎岭附近,看着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头,笑道:“绿馨儿,绿婵儿,还躲着不出来是吧?快开门。”
空中出现些许阵法涟漪。 几个小精魅出现,有绿婵儿和穿粉裙的花风兰,翩翩起舞欢迎观主的到来,口中叫道:“观主,你来得可不巧,姐姐前些日子回来便闭关了。”
“哦,那我不进去了。”
“那可不成……观主你又逗人家玩。”
绿婵儿落到观主肩头,笑道:“早都盼你来,白虎岭现今大变样呢,所有的死地全部复生,除了地儿稍显小了,不过也够了,方圆三十余里,咱们多花些时间,能够打理出另外一个草木岭。”
小精魅叽叽呱呱,将观主请进领地,往山上飞去。 这片地盘的山门大阵,还是土堃出手帮她们布置,她们添加了许多水木法阵。 花了差不多三年时间,用草木秘法,将这片荒山打理成了半个福地。 在木气活跃,灵气充沛的白虎岭转了一圈,放眼望去青翠如玉,繁花似锦,身旁飞舞着一个个娇俏玲珑的小精魅,清歌入耳,张闻风心底郁结的些许阴霾烟消云散去。 “我去瞧瞧那颗榆树,长那么高了。”
张闻风落到西山坡,此处大大小小长着十余颗榆树,其中最高大那颗榆树绿叶翻动,朝着人类发出树叶摇晃的“沙沙”声响。 “这么灵性?”
张闻风笑着施展“滋养生机咒”,放出绿雾,让榆树享受一番木气生机滋养。 在白虎岭待了小半天,请动花风兰和另外一个绿织娘精魅随他去仙灵观做客。 绿婵儿走不开,要替她姐姐护法。 …… 晃眼时间,韦敬杰五人一驴来到定西城已经十余日,他们早就换下道袍,穿上干净利落看不出身份的劲装。 施南关和铁锦林几乎天天外出,在茶馆酒肆转悠,听一些小道消息。 韦敬杰偶尔和严静、尚卿云出门逛逛,熟悉此地情况。 边城之地多的是各破落道观修士,传承不全,在当地道录分院谋职不受重视,他们听得消息,呼朋唤友前来讨生活,历经几年战场洗礼没有离开,还能活下来的大都晋级渐微境,也成了不想回去的修士兵油子。 各大宗门这几年纷纷派遣弟子们前来历练。 边城也就成了鱼龙混杂之地。 过了些日子,严静和尚卿云也能一个人出门,她们的修为实力够用,身上符箓、护身法器不缺,只要脸皮够厚,敢当面骂回去,或者不理会那些口花花的老油子,其实没甚大不了。 毕竟是边城,有巡视修士和规矩管着,大的动作不敢有。 这日,严静在尚卿云修炼时候,与队长打声招呼,说她有些私人物品需要购买,独自出门,系上一张蒙面巾往城东方向走去。 定西城长宽约七八里,各式铺子都有,白天晚上都还热闹。 走进主街一家临街茶舍,严静坐下还没叫茶,一个风度翩翩穿着白袍年轻男子,笑着走来,叫一声“严师妹,好久不见”,在对面空位落坐,招手让伙计上一壶好茶。 严静神色稍有些不自然,低声问道:“顾……顾道友,你单独找我甚么事?”
她见的正是离开仙灵观四年多、长得一表人才的顾朝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