拄拐老者身影陡然凝实,不再以虚影示人,抱拐欠身行礼,道:“承蒙张道长收留,小老儿感激不尽,唉,当年为了苟延残喘,导致体内沉疴积重,还得仰仗张道长日常念经消除,多谢,多谢!”
生死绑定在一起之后,他才能放心地以魂体见人。 若不是为了消除体内隐患,他何至于和一个人类道士同生共死? 既然得见天日,以他恢复到四阶的修为本事,有心算计之下,他付出一定代价能够破阵遁走,后面是见识了道士的功德之伞、念力本事和九星流珠,他改变主意想要借助道士的流珠容身,渡过自身劫难。 张闻风收剑微笑回礼:“游道友客气,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和土堃商议之后觉得与对方缔结盟约,能够以此栓一个高手在身边,不是什么吃亏的事,最重要的一条,他的替死鬼阴兵符,和修行界其他普通替死傀儡、替死符截然不同,天道之下,他等若是比别人多一条命。 万一遇到过不去的坎,阴兵符能替他一死。 至于倒霉的游梦长跟着阴兵符同死,须怪不得他,下辈子再投一个好胎了。 算计无形,他是跟着拄拐老者现学现卖,若是没有事顺顺利利当然皆大欢喜,四百多年后解除盟约,结一善缘,日后去了上界好相见。 两人各怀心计,谈笑风生,其乐融融,丝毫看不出先前剑拔弩张紧张气氛。 土堃有些不爽老家伙先前对他的讥讽和算计,冷笑着刺了一句:“游道友,口头上谢来谢去有甚么意思,拜码头有拜码头的规矩,得拿出诚意来。”
拄拐老者须发皆白,闻听此言哈哈笑道:“土道友言之有理,老夫还没来得及拿出诚意来,土道友有些性急了。”
他即使在屋檐下,也不会向其他人低头。 土堃挤兑道:“不知是甚么稀世珍宝,请让土某开开眼界?”
拄拐老者神秘一笑:“诚意太轻便显不出老夫的诚意,张道长善剑,到时我奉送一柄小天地重器宝剑,助张道长如虎添翼。”
土堃心头震撼,连小天地宝剑都能拿出来吗?他撇嘴不齿道:“空口白牙谁都会说大话,得看什么时候拿出来?现在正好得闲,我可以陪着跑一趟。”
拄拐老者很笃定道:“我既然说了奉送,大老爷们一口吐沫一个钉,必定算数,但是现在时候未到,张道长没有晋级五阶之前,收取不了大杀器,动静太大了,引来别人注意反而不美。”
张闻风笑着打岔:“不急一时,待我什么时候晋级五阶再说,游道友需要在道门地盘办理一个正式身份吗?”
他相信守护沉渊宗宝藏的游梦长,真能够拿出一柄稀世珍宝小天地重器,反正也是慷他人之慨,用来增强他的实力,不要轻易死在外面了,还能落一个大人情。 他祭炼过青铜灯,知道重器不是目前的他可以轻易驱使。 若不是莫夜帮他收取青铜灯,送到他前面都拿不动。 拄拐老者摆手拒绝道:“多谢道友好意,老夫不想受到身份上的羁绊,今后跟着道友,轻易不会现身外出,碰到沉渊宗残余除外,即使出来,也不会给道友增添麻烦。”
以他独特的化形本事,同阶甚至高一阶都难以察觉。 土堃好奇道:“游道友,下界沉渊宗早就覆灭,莫非是你捣鬼?”
拄拐老者不想讨论这个伤心话题,嘿嘿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是他们老祖宗在五千多年前造下的恶孽,于老夫何干?”
看向张观主手中的流珠,道:“请道长放开聚水珠的禁制,老夫化形进入其中。”
张闻风稍有些尴尬一笑:“这串珠子我还没有完全炼化,游道友尽管请便。”
他得了默林真君指点,每日里念经加持,隔三差五用木火喂养火珠内潜藏的那缕离火,与整串流珠建立了微弱联系,远远未到能够祭炼的地步。 要不然先前他驱使那缕离火,只怕已经将梦魅老头灭杀,哪用得着后面的算计? 游梦长点点头,他猜到会是如此,整个人化作一线黑气,消失在张观主左手拿着的流珠上,他只能凭本事潜入其中的聚水珠表层小空间容身,待张道长祭炼了流珠,他方能进入聚水珠深处。 张闻风能够感知聚水珠中梦魅老头藏身所在,不像那缕离火,他这个流珠主人,竟然无可奈何。 与土堃走出阵外,耳畔传来游梦长的细弱传音,让飘荡在外面看不见的那道分魂遁入流珠与游梦长汇合,算是了结一桩事情。 土堃飞下山,与楚青儿解释已经诛除阴灵,城池只用保留平常防护。 张闻风招手叫来水清如、庄玉四人,温言宽慰被梦魅上身过的三人一番,勉励他们几个好生修行,不要留下心境尘埃。 关闭院落阵法,让他们几个进去收拾散乱在地上桌上的宝物。 他将安置各处的阵器拔出,飞去东头一座空着的院子,重新布置防护用的八卦阵,几人将院子各处打扫擦拭整理干净,庄玉三人告退下山,留下水清如在山顶新住处侍候观主。 到了客栈,三人叫了一桌丰盛酒席,关起门来边吃边聊。 庄玉举起酒杯,道:“待找出两名匪徒贼修,想法子弄死之后,我不能陪两位哥哥在岛上多待,好几年没有回山,我师父让我回去清修些年头,修行路上不孤单,共勉,干!”
“干了。”
三人共饮一杯。 铁景林道:“需要我们出力气寻找贼子,尽管吱一声。”
庄玉转动手中酒杯笑道:“不用,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有法子找出他们,不会牵扯仙灵观。”
又叹道:“修为是根本,这次算是锥心刺骨体会了一把,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任何算计都是没根浮萍,虚不着力。”
铁景林苦笑一声:“玉哥儿自罚一杯,说什么丧气话,‘我辈修士自当奋勇前行,不坠青云之志’。”
“对对对,我认罚。”
庄玉倒酒自饮,他这次被刺激得不轻。 何和眼神阴郁,默默无言喝酒。 三人不知观主和土护法是如何对付的那头诡异梦魅,他们三人提前走出院子,不知结果如何?或许讲和放走了梦魅,也或者灭杀了梦魅? 山顶上,张闻风在静室内盘腿而坐,夜色降临,他掐珠念经做功课。 他分出一丝心神注意着聚水珠内的梦魅老头,一波一波念力侵袭冲刷下,梦魅化作黑雾,痛苦扭动着,似乎遭受酷刑,有丝丝杂色被排出消除。 半个多时辰的功课结束,梦魅重新化作人形盘坐,虚弱了几分。 “游道友,你怎样了?”
张闻风问道。 “无妨,我还能挺得住,或许到时我会掉境陷入沉睡,张道长你尽管照常念经,老夫死不了,更不会拉着你倒霉,唉,为了能活下来,我将那座海底隐岛内的其它阴灵、残魂、鬼物一一吞噬,该还的债躲不了,慢慢熬吧。”
游梦长稍稍透露了五千多年漫长岁月,身处地下那座世界的残酷情景。 这也是他为何一心要灭尽沉渊宗残余,报仇的缘由所在,他背负了所有残魂的因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