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到处都是大声谈论着追杀贼子的修士,大都神情振奋,高谈阔论笑话着贼人仓皇逃跑时候的丑态百出,暗戳戳炫耀自己的勇猛。 没人提及先前被贼人震慑时候不敢动弹的栖惶,那等丑事,不提也罢。 张玄安抬着下巴对人,眼角斜视,快速低空飞行,他身上头发上沾染的石屑灰尘,没顾得拍去,坊市所有没被炸毁铺子都闪烁着防护阵法波动,三两天内,是不会撤销散去了。 他冲进东边街道没有被波及的仙灵商行。 大堂里没有客人,四五个伙计在收拾从货架震落地上的物品,打扫地面,擦拭整理架子,笑谈先前吓人的打劫场面,相互取笑谁谁差点吓得尿裤子,见到张玄安进门,有人叫“玄安师兄”,有人还是称呼“二掌柜”。 “沈掌柜和叶掌柜呢?他们还没回来吗?”
张玄安有些担心问道,从街上一路飞来,他听说贼子在海里埋伏了接应的四阶妖修,暴起偷袭,打死了七八个追杀修士,受伤的不少。 “两位掌柜追杀贼子去了……” 其中一名伙计笑道,还没有说完,从黄蒙蒙阵法外面走进两人。 正是沈山和叶为隐,两人见到张玄安身上狼狈,不知从哪里蹭的泥沙石粉,叶为隐嘿嘿笑道:“哟呵,玄安你小子不是离开坊市了吗?这是躲哪个洞子搞得这般狼狈?先前追杀贼子,好像没看到你这个小剑修?”
两个老冤家见面,不损几句嘴巴皮子不舒服。 张玄安见两人毫发无损,放下心来,他与第四批弟子第一人的叶为隐结冤年头已久,那时候是瞧不得叶为隐的目中无人,没意识到是自惭形秽心思作祟,曾经很恶劣地在寝房门口拉了一泡屎恶心对方。 年少顽劣,做过许多回想起来丢死人的糗事,当初还自以为得意。 能长这么大,没被人打死,全赖仙灵观民风淳朴啊。 “是嘛,我拔剑与四阶贼子大战三百个回合,奋勇斩杀贼子在礁石山脚下,耽误了时间,没来得及清理身上……” 张玄安换了一副嘴脸自吹自擂,得意洋洋道。 “不吹牛你会死啊。”
叶为隐鄙视之,总共来了几个四阶贼子,谁个心中还没数吗? 沉稳如沈山也哈哈一笑,就当是张玄安在信口开河逗趣,这小子言语有趣,平素喜欢开玩笑,道:“我和小叶刚刚从仙客来过来,先前那一下四阶妖修自爆,将没来得及完全开启阵法的仙客来,震落不少壁灰,窗棂也震烂不少,重新修复需要时间,咱们就不去给他们添麻烦,在自个后院摆一桌,当是给你送行。”
“别介啊,三两天之内,我还不走,沈掌柜您这样子像是要赶我走。”
张玄安惦记着刺杀四阶老者的奖励,他哪里能现在就返回去,何道长他们比较忙,他又不能上门催促,搞得小家子气像是没见过功劳一样。 “你小子,说走的是你,说不走的也是你。”
沈山笑呵呵往后院去,道:“今天是做不成生意了,来喝茶,你过几天回去也好,路上安全点,谁也不知逃走的两个大妖,不定在哪里窝着呢?”
“他呀,就是怕死,还剑修呢……” “怕你个头,小叶啊,咱们打一个赌……算了,赢自己人没甚意思。”
张玄安与叶为隐斗着嘴,一起走进后院。 烧水烹茶,聊着先前的事情,听沈山总结经验得失。 追杀贼修要出海之前,是曾经在定西城历练过一年,见识过血腥残酷的沈山将叶为隐拉住,两人落在后面,完美避过海里妖修的偷袭,事后让叶为隐直呼“侥幸”。 像叶为隐、张玄安他们这些修为提升极快的晚辈,都没有真正经历过战事。 那等乱糟糟场合,跟着姚峇冲在前头,死伤的都是没经验的新手。 聊了小半天,到后面主要是两位年轻人在向沈山讨教各种经验,打开话匣子的沈山,正儿八经教了许多实用生存技巧,都是曾经的鲜血和惨痛教训。 有伙计走进后院,道:“玄安师兄,有巡坊卫修士前来找您。”
张玄安拔腿往外跑去,显得很是迫不及待,惹来叶为隐几句嘲讽,沈山扫一眼前面大堂,跟着起身,来的是巡坊卫第一队长,带着两人,神色肃穆,像是执行公务。 他心中疑惑不已,难道是玄安犯了什么事? 张玄安来到前厅大堂,与巡坊卫队长见礼,虽然见过面都认识,仍然拿出身份牌递给巡坊卫队长查验。 巡坊卫队长仔细查验之后,将身份牌还给眼前的黑瘦道士,三人整齐划一以右手握拳捶击胸口,砰一声,行了一个庄严战礼,队长大声道:“奉何道长、石大人令,感谢张玄安道友在今次抵抗外贼入侵中做出的重大贡献,并奉送奖励!”
张玄安心头豪气油然而生,太正式了,整得他都不好意思,他只是鬼使神差补了一剑,结果那个被何道长他们打得翻白眼的老头,忙拱手还礼,口中说:“何道长、石大人客气,微末之功,不足挂齿!”
双手接过巡坊卫队长递来的一只纳物袋。 他没料到才半天时间,功劳和奖励便到手,何道长是个爽快人。 后面进门的沈山和叶为隐,以及大堂看着的众伙计,震惊得目瞪口呆,这是甚么个情况?难道那小子吹牛说斩杀一个四阶贼修,是真的? 太荒谬了吧,张玄安身上除了沾点灰尘,连袍子都没蹭破。 如果前来打劫的四阶贼修,纸糊一样好杀,还会给坊市造成如此大的损失吗? 送走巡坊卫队长三人,才刚刚跨进阵法,张玄安便被沈山和叶为隐一人抓着一条手臂拖进大门,叶为隐痛心疾首叫道:“凭什么?”
张玄安竭力谦逊笑着,只是一开口便露出小人得意的面孔:“随便立了点小功劳,何道长瞧咱们观主面子,搞得太过了。”
他就想卖关子,快追问他啊。 “过你个头,当我们是瞎子好糊弄是吧?”
叶为隐已经嫉妒得面目全非,朝沈山建议:“师叔,咱们这次不动私刑,看来这小子是不会老实交代。”
沈山学着观主的神情举止,微笑点头:“善!”
有人从外面跨过阵法走进来,是数千里迢迢赶来的庄玉,哪里有大事发生,他事后便出现在哪里,像个老鸹子一样,见到大堂里一幕,庄玉诧异叫道:“那小子犯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说来听听,让我也高兴高兴。”
沈山和叶为隐哈哈笑着放开张玄安,好心地帮这小子整理衣袍,拍去肩膀上还残留的灰尘,沈山笑着招呼道:“玉哥儿来得正好,咱们一起审审玄安这小子,他不老实,立了天大功劳还试图瞒着咱们,嘴硬得很,你说该不该动私刑?”
“哦,咱们的小剑修立了大功?有多大?”
三人簇拥着嘿嘿傻笑的张玄安,往后院走去,有些事情得关起门来说。 仙灵观,西殿。 张闻风手中拿着刚刚接到的传讯,对在仙灵观待了二十多天的闾子进道:“昨天东月岛坊市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一群贼人与坊市铺子的奸细,里应外合,布置了陷阱,用诡异血巫术,控制一个四阶猿妖自爆,同时引爆了巫阵,差点将镇守坊市的四名高手一网打尽,这是何广君发来的传讯,他身受重伤,差点点陨落,估计要修养几个月时间。”
他昨天晚上便收到庄玉的传讯,对于事情经过基本上了解,还听说张玄安走狗屎运,一剑击杀一名被何广君他们打残的四阶贼修,稀里糊涂立了一大功。 刚刚何广君也有提及,言词不吝溢美,赞叹张玄安的果敢决断,是一块璞玉。 闾子进很感兴趣问道:“找到贼子跟脚了吗?”
“从俘虏口中,已经确定是南源大陆东北端苍岭墟城和迷雾妖城修士做下的案子,法远大师与咱们大安的大天师百里春等人昨天已经赶去,正在谋划后续的行动。”
“哦,何广君甚么意思?他现在伤重难以参与,是不是想请你前去帮他报仇。”
“他没有明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怎么,你想去活动一番筋骨?”
张观主笑问道。 闾子进呵呵一笑:“和妖族地盘几个家伙切磋,来来回回就那样,放不开手脚,再则赢自己人没甚意思。南源大陆够远,我带闾欢跑一趟东月岛,既落了何广君人情,也让闾欢涨涨见识,我过过手瘾。”
张闻风欣然同意,他还有重要事情走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