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朕……我不怪你。”

庆禾帝看着跟他一模一样的眸子，心里即柔软又感动，这是他的孩子呢，不惊不咋，没有丝毫的小家子气，是皇家血脉无疑。卫昭抿了抿唇，开口问道，“你，是皇帝老爷吗？”

庆禾帝大笑，“是皇帝，不过不是老爷，你真聪明啊！”

他冲她挤了挤眼，眉目生动了起来，身子稍微往卫昭处倾斜，做出一个我跟你很熟咱们有秘密哟的姿势，然后低声问道，“你怎么发现的啊？”

卫昭瞅了眼他的衣裳，庆禾帝哈哈大笑，“你真聪明……”卫昭不好意思了，这不是常识嘛，用得着这样表扬她吗？难道这等常识体现出来的智商就算聪明了？虽然面前这个男人有点夸张，但是并不令人讨厌，于是她跟着笑笑，“您过奖了。”

庆禾帝又笑，招呼她，“来，喝杯茶。”

说着亲自倒了一杯茶水给她。卫昭双手接过来，口中称谢，“多谢您。”

庆禾帝十分随便的问，“你知道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吗？”

卫昭捧着茶杯点头，很老成的回答到，“知道，就是想砍谁的脑袋就砍谁的脑袋的人。”

庆禾帝的下巴差点儿掉了，“你听谁说的，那哪里能够啊？”

卫昭歪头，“不是吗？”

庆禾帝正色道，“当然不是，怎么能够随便想砍谁就砍谁？天下人俱是朕的子民，百姓视朕为父母，你想一下，谁家的父母随便砍儿女的脑袋的？”

说完很诚恳的看着卫昭，心里大骂哪个王八蛋给她解释的皇帝的意思，等他查出来非得咔嚓了他不可。跟卫昭讲皇帝砍脑袋的不是别人，就是王太常老爷子。卫昭点头，脸色也跟着放松下来，冲皇帝讨好的笑笑，“那我就放心了。”

庆禾帝笑不出来了，心道你放心啥呀，朕砍谁也不能砍你啊，要是砍了岂不是自己绝了自己的后？庆禾帝的膳食并不算奢靡，只有十一道菜，量不多，品质却是上乘。郑大官指挥人抬进一张添漆花膳桌，小太监一道一道的将菜摆到桌子上面，一边说一边报菜名，卫昭大都听不懂，只听到一个肉丝什么的。确定了自身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她一点也紧张不起来了，眼睛从皇帝身上挪开，转而盯着膳桌上的菜……，以至于连庆禾帝说了一句，“将公主的椅子摆到朕身边”都没往心里去。一行人捧着盆、帕子等过来，一时间，御书房里站了有二十人，可是却只有洗手的声音，卫昭注意到进来的全是太监，没有一个宫女，叫原本好奇宫女长什么模样的她稍微失望了一小下，然后就被饭菜的香味彻底的吸引了过去。又是皇帝将她抱到椅子上。卫昭没有发表意见，其实她可以自己爬。卫昭进食的礼仪是被教导过的，想当初，她没有进学堂的时候，跟着父母出去吃席，都是站在凳子上指挥父母给她抢回来。饿了大半天只喝了一口水，卫昭吃的不慢，庆禾帝在旁边就是寻常庄户人家家里的父母给子女挟菜一样的帮她挟了许多菜。十一道菜，父女俩干掉了一多半……郑大官的眼珠子快掉了下来。“今天菜做的好，赏十两。”

膳房的太监马上谢恩。等桌子都撤了下去，庆禾帝问，“吃的好吗？”

卫昭极其爽快的点头，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全都是真诚的赞美。庆禾帝带笑再问，“朕的御厨还会做更多的更好吃的菜，你想不想以后天天这样吃呀？”

一副哄小孩子的口气，普通的拐子们口气没这么大，充其量是带着买点糖果，可见面前这人是个大拐儿。卫昭不上当，“有条件吗？为什么我能天天吃好吃的菜？”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又不是傻瓜。庆禾帝愉悦的笑道，“你觉得呢？你觉得朕会有什么条件需要你答应吗？”

卫昭也甜甜的笑，大眼睛眨巴眨巴，“我不知道才问你的啊？”

知道就不会问了啊，笨蛋。这下庆禾帝放声大笑。被人当做笨蛋还笑得这样开怀，卫昭有点儿茫然。庆禾帝笑够了，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不用讲条件的，你是朕的女儿，应该得到天底下最好的待遇。”

卫昭更茫然了，不过她能抓住重点，“我是您的女儿，是像百姓一样都是您的儿女的那种女儿吗？”

庆禾帝摇头，“不是，你是我生的。”

纳尼？卫昭张着嘴，嘴唇动了动，一时却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男人也能生孩子吗？”

说完打量了一眼坐在她面前的这个皇帝，这种智商……，他不会是假的吧？话说回来，寻常市井中也有人冒充那些有身份的人的，比如说冒充秀才，冒充举人，可是冒充皇帝的话，这胆儿也太肥了点吧？庆禾帝被噎了一下，脸色不复刚才那般好看，他静静的看了眼卫昭，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是朕与你母亲生的。”

杜苏氏长的五大三粗，模样也算不上好，想一想吧，就算把蛇精的脸安到熊身上，那也绝对是吓人而不是勾人，不过杜苏氏有个好处，她很会为卫昭着想，教导她许多道理虽然朴素，但是有用。杜苏氏无非就一个愿望，希望孩子到哪里都能过的好。就被拐这个话题，杜苏氏也曾经跟卫昭讨论过，究竟被拐后是乖乖配合好呢，还是大哭大闹着找娘好呢？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但那是在亲娘面前哭，你在一条狗面前哭哭试试。所以当皇帝说她是他生的时候，卫昭只是懵懂的哦了一声。“乖孩子，以后你要叫朕父皇。”

庆禾帝都做好了卫昭大闹一场的准备了，结果卫昭却爽快的应了，心里想或许还是年纪小，不知道亲爹娘的意思，这样也好，从现在养起来总归是能养熟的。庆禾二十五年八月，庆禾帝携三公主立于朝堂，赞公主，“柔顺恭孝，人品端贵，深肖朕躬”，赐小字如意，位尊正一品，人称如意公主。臣下三拜，口称，“公主千岁！”

公主身着六凤锦黄公主礼服，声音清越，行止有章，略一抬手道，“免。”

姿仪朗朗，有松竹之势。卫昭自问不是个对物质生活要求很高的人，杜家的家境一般，比起季家来甚至算不上好，就这她也没多羡慕季荃季明二人，他们穿的比她好，吃的比她好，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儿不嫌娘丑，也不嫌家贫。卫昭很冷静，盘腿坐在龙床上，思索问题。按照规矩，公主们跟皇子们是要住到后宫的东宫里去的，这里说的东宫不是专属太子的，而是后宫一分为二后整个一大片宫殿合称东宫。燕国皇室的宫殿跟历代比起来不算大，但也不算小，整个东宫有数十个宫殿组成，现在里面正在装修。庆禾帝拿了布局图给她看，手一划拉，东宫就全都归了她，“里面许多地方不尽如人意，朕正着人加紧维修，嗯，你喜欢花多一点还是树木多一点？”

“树多一些吧。”

“为什么呀？”

庆禾帝大概太无聊了，遇到她就跟个好奇宝宝一样老是问个不停。“树多一些，夏天凉快。”

卫昭有点可怜他了，这是常识行不行，在乡下家家户户院子里都有树，可没见过哪家闲的蛋疼种花的。因为东宫正在修，所以卫昭都是住在皇帝的寝宫的。庆禾帝的寝宫比御书房小，分内外室，卫昭住了内室，庆禾帝就睡外室。从前皇宫里的孩子们都是些小萝卜头，脾气个顶个的娇气，有时候连他这个父皇的账都不买，那时候庆禾帝总是自我安慰长大就好了，皇帝也不是万能的，谁还会跟个二三岁的毛孩子计较？等卫昭来了，庆禾帝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当爹了。饭后问卫昭想不想午睡，见她点头，便叫郑大官带着卫昭来了寝宫。寝宫里头有宫女，卫昭一进来，这些人呼啦都跪下了，吓得她步子一停，好在也只是一停，郑大官扶着她坐端正了，才开始训话，无非是好好伺候公主之类。打头的两位宫女上前，一左一右的替她脱了鞋子，帮她放下帐子，左边的一位穿了淡粉色宫装的少女轻声问，“公主需要奴婢陪着吗？”

卫昭摇头。龙床上面铺着五福锦被，外面是镂空雕花的通顶木床罩，帐子放下后，宽大的龙床自成一室，像一个小房间，虽然叫做内室，却是不是在外室的后面，而是在外室的东边，阳光充足。钱先生回了家，又匆匆忙忙的往宫里来了。庆禾帝一脸幸福的接见了他。钱先生心中既有担心卫昭的惶恐，又有担心这父女俩见面场景火爆的纠结，凭他对卫昭的了解，卫昭可不是个忍气吞声能吃亏的性子。见皇帝面色无虞，老头子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这几个月着实辛苦太傅了！”

庆禾帝满意了，自然也不忘夸奖一下功臣，卫昭能这么理智又“体贴”的接受他这个父皇，钱先生功不可没。“都是陛下福泽深厚，公主殿下兰心蕙性，臣不敢居功。”

老头子挺谦虚的。君臣二人正说着卫昭的事，郑大官进了殿内禀报，“李美人跟王美人求见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