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如意起来,就见冯琳笑着过来,“太傅留了功课。他老人家去了皇家寺院。”
如意一怔,皇家寺院离燕都近,离行宫可不近,没等她开口问,冯琳接着笑着说道,“说是法式大师出关了,他们去看看能不能有幸见上一面。”
如意反应过来,“曾外祖也去了?”
冯琳点头,这回拿着扇子遮着嘴,“王太常不叫告诉您,我可没说,是您猜出来的。”
如意见已经成了事实,只好点头问,“都是谁跟着去了。”
“李总管安排的人,周统领也派了一队侍卫。”
两人说着话,绿竹匆匆来报,各家的小姐们联袂来了,冯琳连忙帮着如意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发,迎了出去。到了晚上,如意洗漱完了,本是随口一问,“曾外祖他们可回来了?”
就见李软扑通一下子跪下了,如意吓了一跳,厉声说道,“说。”
李软战战兢兢的说,法式大师对外放话,说“诚心徒步上山的施主,或可一见”,太傅跟太常听说了,两个人互相不服,比赛爬山,结果王太常滑了一跤,钱太傅拉住了,王太常没事,钱太傅却扭了脚……“跟着的人呢,都死了?”
李软跪着连连磕头,“是周统领的人过来传的信,奴才听了,跟李青总管说了,李总管亲自带着御医过去了,此时走了快半个时辰了。是,太傅有话,不叫影响殿下休息……”后面的话越说声音越小。如意气急,“你这么听太傅的话,干脆去伺候他算了。”
在房间里头转了两圈,见李软还是跪着不停磕头,抬脚踹到他肩膀上,“磕头有用么,还不安排人,孤要亲自去看了他们才放心。”
太女踹过来,李软这才松了一口气,有时候奴才们不怕挨主子打,就怕主子连打都不打,那就意味着不用你了。他又磕了一个头,匆匆倒退着出去,安排人手去了。李软这次却不能跟着如意去了,行宫里的人事更多,李青总管已经过去,他要留在行宫给太女看家才行,便安排了李净和李重跟着,又叮嘱了冯琳跟绿竹,连林嬷嬷那里他也亲自说了一声。如意没去过皇家寺院,虽然她名义上在那里住了好几年,不过三公主那时候还小,又病着,也无人怀疑,这回周轩坚持跟着,如意答应了,一行人上了马,疾驰而去。如意的骑术是宫内功夫最好的师傅教的,她又自幼颇有天分,座下的马虽不是汗血宝马,却也可以夜行千里不知疲倦,李净跟李重紧紧的跟在她身侧。前头十多侍卫探路,周统领殿后,一个时辰后终于在山脚下追上了早先过来的李青等人。李青也是一头汗水,衣裳都湿了,奴才不能在主子面前衣冠不整,如意见他要行礼,亲手扶了,“免了,先上山。”
说完便大步朝山上走去。皇家寺院在半山腰里。他们到了,却没有直接见到人。原来法式大师将两位老人家接到了自己的居舍。法式大师是父皇的替身,是如意的皇祖母当年替自己儿子亲自求的,如意到了此处,也只有乖乖等召见的份儿。山风一吹,如意打了个寒颤,李净连忙拿出包袱里的披风,没有宫女,他跟李重便要亲自伺候,可他从来没这样靠近过太女,顿时有点不知所措。如意此时已经冷静下来,接过披风,自己系好带子,看着站在院子外的一堆人,“周统领安排了人轮守,其余人就劳烦主持给他们安排个院子。”
寺院的主持连道,“不敢。”
知道太女殿下是一定要等到见大师,便带着人走了。院子里一下子空了一大半,如意的疲累上来,便随意坐到一旁的大石头上,又对李净跟李重说,“你们也坐下休息,在外不必拘礼。”
李净跟李重不敢都坐,两人商量了,一个出去借水借火,另一个就守着如意。如意有时候看见李净,还会想问一问,他可曾后悔入宫?可是她从来没开口问过,不是她害羞,而是她自己也知道,已经走到的某一地步,回头无望,不如不回头,可是她心里何尝没有执念和后悔?也因为如此,她格外在意身边的人,希望大家都开心,都好。此时夜风吹来,她已经知道自己这次冲动了,若换了父皇定要教训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说不得还要罚跪跟祖宗道歉等等,可是她不后悔。好在等了没多久,就有一个体态悠然面白无须的中年和尚过来请她进去。李净跟李重想跟着,却被那人拦住了,不过和尚也不是不近人情,居舍大门敞开,从外头可以看见里头,里头又灯火通明,隐隐能听到王太常的笑声。如意到了门前,恭敬的施礼道,“祝如意拜见法式大师。”
却是钱太傅高声说道,“殿下请进。”
钱太傅在正室里头坐在木榻上,如意见屋里没人,先看向他的腿,又抬头看他,见他摇头,指着内室。“大师正在做晚课。太常跟法治大师在旁屋下棋。我无事,不必忧心。殿下过来坐。”
指了指对面。如意见他面上似有凄苦之意,心里先觉得难受了,双眼里似有波光的看着他。钱太傅闭了闭眼,“我说了,你不要着急。”
如意越发的感觉不好,话都不敢说了,只轻轻的看着他点头。钱太傅这才将头转向虚空,“今日见了大师,才知道孝慧夫人也来了山上礼佛,我本来也高兴,毕竟与杜卫昭有一场师徒缘分,不料,大师说,观孝慧夫人面相,似是有不祥之兆,寿元恐……”钱太傅忍住泪意,“恐这几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