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不亮就翻身上马一溜烟的出发了。如意趁了空召了承恩侯府太夫人进宫,将陛下年纪大了,太上皇有意选婿的意思透露了出去,可陛下并不喜欢那些鲁男子,京中的贵公子们年龄合适的又大多成亲了,没成亲的,年纪又比陛下小太多……陛下的意思么,自然是宁缺毋滥。太夫人并不担心,反正承恩侯府里头跟陛下同辈分的表哥表姐们这会儿都差不多能做祖母了,自然没法跟陛下亲上加亲,其实也用不着,只要陛下安好一日,承恩侯府就能屹立不倒,怎么看也得还有五十年的富贵日子过。薛礡云这次并没有逞强,不是说连夜赶路会吃不消,而是到了宿州,说不得还要有一场硬仗要打,他不害怕遭人嗤笑,却担心跌了如意的面子,让人笑话。当然这也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有点紧张了,哈哈。不过再紧张,也是越来越近了宿州。这天晚上,他在离宿州有五十里地的一个镇上落脚,找了家客栈,将自己打理了一番,歇了一夜,早上不等天亮,又跟小二要了水,等洗漱完了,紧张到了顶点,连饭都吃不下去了,一时后悔,应该叫了十六或者韩冬一同来的,现在这会儿,怎么看自己都是势单力薄,太上皇抬手就能灭了自己的样子。前思后想的,都觉得太上皇不会同意自己的提亲……,要不改说自己入赘?反正家里也有大哥,香火传承不成问题……脑子里头乱纷纷的,只有想到如意,才好受些,可不一会儿就想起那天辞别时她哈哈的笑声,顿时觉得她太没良心了,等成了亲,她总不能再赶他走了吧?从前公主们是跟驸马不住到一起的,可如意又不是公主,皇帝又是不同,不管怎样,她身边连太监都有,还能不许他留下?薛礡云交割了差事,果然太上皇并没有召见的意思。他替陛下送了这么多东西,于情于理,太上皇作为家长总要问一问的。他在驿馆等了三天,等到随扈的命令下来,也没见到太上皇的一根汗毛。不出意外的话,这随扈,想来肯定是最外头的那一层……每天能看到太上皇的车屁股就不错了。因为有官职,驿馆也不算怠慢,他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子,虽然只有两间房子,但是有角门能自由出入,而不必经过前头。他这三天里头,想了无数的主意,从英雄救太上皇于危难到通过太上皇身边的近臣说情,各个主意想了个遍,越想心中越毛骨悚然。其实他还是想单独见了太上皇,诚恳的将事情说了,这样就算太上皇生气一时不允许,也不会弄得满城风雨,而他也能另想他法……可现在是他根本见不到太上皇,若是强行进入,说不得没见到太上皇的面,先被太上皇的护卫给弄死了。高证跟在太上皇的身边,钱太傅七月里也来了这里,可惜他从前不擅于交际,并没有存下多少人情,否则请托一下,纵然见不到太上皇,也说不得能讨个主意什么的。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了,但是他要这样回去?当然不行。他想起如意笑起来如同弯月的眼睛,害羞时轻咬的嘴唇,还有看向他时的情意……他今年十五,她,名义上十八岁了,其实不过只比他大一日,不对,只大几个时辰而已,可是大臣们不知道,百姓们也不知道,十八岁,再不成亲,无论是在赵国姜国还是燕国,都是老姑娘了,太上皇总不能跟世情作对!不过他不一样,他可以先定亲的,等明年,如意再大一岁,他们成亲,这样生孩子也好些,他母亲就是十六岁的时候生了大哥,虽然在当时生的有些晚了,是成亲一年后才怀孕生子,可是大哥虽然不习武,身体却很健康,不像他,因为母亲怀孕的时候被二房坑了一次,生下来身体孱弱,过了许久才渐渐养好了。他跟太上皇开诚布公好了。求亲的时候,若是不能够坦坦荡荡,实在是称不上君子。他穿了千户的官服捣腾了一番去了太上皇的行辕求见。须臾有人来请他进去,他随着那太监进了去,跪下请安,却没听到太上皇喊起的声音,他不敢抬头,只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头上传来太上皇跟其他人说话的声音,“说起来也快到中秋了,没了咱们这群老家伙,燕都今年得好生热闹一番。”
有个更老的声音传来,“陛下新登基,尧州那边又小胜了几场,今年热闹些极是应该。”
“太常少说了一样,还有这河道,修的好。”
听声音像是老成国公。太上皇笑着道,“你这是替你孙子说好罢!”
高证名义上是陪太上皇,实际上河道上的许多事都是他亲自去做的。接着响起来的声音竟然是钱太傅的,“老公爷说河道,不如说陛下祈雨祈的好!”
薛礡云冷汗直流,一群人开新帝的玩笑,一点压力也没有。上头的声音多是围着太上皇说,薛礡云在下头不一会儿就走神了,呆会儿若是太上皇问起他有什么事,他该怎么说呢?“末将想聘燕国皇帝陛下为妻……”擦,太上皇会不会将他的脑袋拧下来扔河道里头?肯定会!“末将来是想嫁给燕国皇帝陛下为夫……”不行,这样说耻度太大,他自己先受不了了。“末将不才,想与陛下成就秦晋之好……”上头传来一声尖锐至极的问话声,“大胆,你说什么!”
薛礡云回神,瞬间汗透衣背,自己刚才竟然将最后一句大声说了出来。他虽然垂着头,也感觉有东西冲他飞了过来,躲开是极其容易的,可是不到半忽(应该是比秒还小的时间单位)的功夫,他便决定还是不要动弹,反而祈祷太上皇的准头好一些,不管怎样,能砸中了,也叫太上皇高兴高兴。一只茶杯砸到他脑门上,太上皇的力道不轻,茶杯在他额头上头碎了,碎片落在地毡上。薛礡云心中苦笑,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这茶杯小巧又轻薄?要是一只酒樽,说不定早就开花了。“太上皇息怒。”
王太常看了眼底下跪着的薛千户,这个孩子他从前也见过的,唔,身形有些个单薄呢,不过听冯渊说很能打呀,这么着身体应该挺健康。“来人,拉下去,先给他三十杖醒醒神!”
三十杖,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