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见她坐好了,便道,“郝氏,既然你递了状纸,又到宫门口哭跪,可见是想让朕为你做主了,朕亦要做母亲,推己及人,今日在这朝堂之上,朕便给你个机会,你且说说,你想要如何?”
礼部尚书史志脸色一白刚要说话,李参冷淡的眼眸扫过,明明史志才是阁老却被李参的目光震慑住。郝氏脸色一喜,微微俯身答道,“民妇只想得回丈夫,保住腹中胎儿。”
眼光只盯着面前的二分地,丝毫不管前头的史湘冉气得胸口起伏。如意微微一笑,“朕已经查明,你原本就是莫少蹇的童养媳,这在柳州乡下有不少证人,既是已经圆房,又怀有莫家儿孙,自当如此。”
紧接着她又将目光转到史湘冉身上,“史氏意图谋害,有人证,证据确凿,幸而未遂,尚未酿成惨案,史氏之罪自有刑部按照律法定罪。”
此话一出,户部尚书等人自是一脸惨白,御史台的人带要说话,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如意说的皆是实情,若是依照国法处置,本就该如此。只是底下的史明作为史湘冉的父亲,既伤心女儿犯法,又担心伯父受牵累,想说话却不敢多说。如意看了一遍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首告跟被告各得其所,接下来咱们再说说其他。现在咱们便一样一样的来。昨日郝氏递状纸的时候,老成国公亦在京兆尹处,他老人家听闻郝氏之事,特意同成国公进宫找朕说明,当日史莫两家结亲,成国公高睿受礼部尚书史大人所托主婚,当日亦有不少人在场,想必大家都应该记得当初高睿所问,莫少蹇所答,不知道诸公谁能站出来替朕解说一二?”
礼部的一个郎中忙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臣当日忝为媒人之一,提亲之前便问了莫状元可曾婚配,当日莫状元信誓旦旦,说并未婚配。婚礼当日,成国公又问莫状元,莫状元所言亦不曾改。”
“嗯,刑部李大人,朕问你,莫少蹇这样,家中明明已有妻子,却称无而另娶他人,可是触及律法?”
李参答道,“当日莫少蹇娶史氏,是明媒正娶,并非纳妾,家中已有妻室,而另娶他人,莫少蹇所犯罪责为停妻再娶罪,按《户婚律》规定:‘诸有妻更娶者,徒一年,女家减一等,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离之。若为官者犯此罪,罔顾人伦,罪加一等,终生不用。’”如意点头道,“如此说来,此事婚前史家并不知情,且有人证其清白,那么史家便可不论,而莫少蹇停妻再娶,需要徒三年,对否?”
李参答道,“是。”
声音铿锵有力,震慑人心。如意缓缓的看了一下诸臣,问道,“朕如此处置,众卿可有异议?”
郝氏已经被“徒三年,终生不用”那句吓傻了,直愣愣的张着嘴,忘了说话。唯有御史台的几位大人比较冷静理智,几人相互看了一眼,有人道,“陛下处置无有不妥,只是此事涉及史翰林识人不明,又有史氏趁户部王尚书之便,私自请求吏部尚书调换任命……”如意点头示意已经听到,她沉吟了一番,缓缓的说道,“董爱卿所说,朕已经尽数悉知。自从事发至此时,吏部、礼部、户部三位尚书都牵扯其中,但是俱朕所知,他们其中并无一人意图干涉此案审理。其中礼部尚书只与史明为叔侄关系,史氏闺阁行事,史尚书并不知情,若因史氏是史尚书侄孙女之故便将此案攀扯到史尚书身上,朕以为不妥。史尚书至今一言不发,朕问你,朕令刑部对令侄孙女所做之事依律办理,你可有不服?”
史志忙出列跪倒,“回禀陛下,臣对此事确实不知,若是知情,定不如此莽撞,臣侄孙女年轻气盛,意气用事,幸而被人发觉,方才没有铸成大错,臣只觉得侥幸,否则侄孙女不仅性命不保,臣作为伯祖父亦是引以为憾矣!”如意点点头,摘出了史志,剩下的户部跟吏部却不太好办,昨夜她想了许久,此事最难的地方便在此处,只是吏治之事太过庞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至于吏部之事,迟大人当日你接拜帖之时,可否知道史氏想借调任之事谋夺人命?”
池田宇并没有躲事,“陛下,臣知罪,臣为史氏行了方便,是为人情。县丞乃是实职,若是升级调任或者平级调任或有困难,然而县丞品级乃是八品,低于正七品的承事郎一职,且臣当时以为夫妻一体,夫贵才能妻荣,臣并不知道莫状元家事,亦不知史氏当时之心情,臣若知道,定不能做如此之事。臣有罪。”
随着他这句话,户部尚书王敬也颤抖着跪下,“臣治家不严,亦认罪。”
几位阁老的态度还算良好,没有试图狡辩,且说的也是实情,朝臣们的态度已然有所动摇。御史台却紧追不放,“陛下史氏其情固然可悯,然而其若非仗着两门显贵姻亲,也不敢做出如此谋夺人命之事。”
如意突然一笑,“此话朕不能苟同。此事朕知道后,深有感触,朕是女子,将心比心,若处在史氏的位子上,一朝得知真相,恨意只有比她更深的。闺阁女儿,并不熟知律法,尚且有情可原,莫少蹇乃是朕钦点的状元,应知道停妻再娶是罔顾人伦的重罪,然而知法犯法,罪不可恕。至于史氏,想报复莫少蹇是其目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用了手段,且这手段是依靠姻亲得力而得到的,众卿以为,是手段是关键,还是目的是关键?”
兵部尚书仍旧是勇毅侯兼任,此时他终于说话了,“陛下,自然是后者是关键,若不是史氏想报复莫少蹇,也就没有今日之事了!”
如意微微一笑,肉戏来了,“勇毅侯说的对,若是你好我好,自然相安无事,若是有人先对不起我,那没得说,朕并不稀罕那些以德服人的,朕觉得史氏此事,如同他国来犯我边境,欺我人民,却还要打着一个永以为好的旗号,遇到此等事体,朕若是小户家女,没有显贵姻亲也要阉了他,或者干脆买点耗子药闹死他,若是他国来犯,则十倍百倍报复回去!届时,自然是有多少手段用多少手段!”
说着还奋力的捶了一下面前的御案!薛礡云正在后头站着打瞌睡,被如意的动作惊醒,吓了一跳。史湘冉泪流满面,俯首跪地,畸零之态令人不忍。郝氏虽然成了赢家,然而不想失去的富贵荣华也都失去了,丈夫被撸走了功名,徒刑三年,这满眼的富贵竟是只享受了几个月,眨眼如烟云尽散。史湘冉因与莫少蹇不属于正当婚姻关系,因此以杀人未遂处置,枷三十日,受杖刑,脸面亦是失尽,可以想见此后婚事不能顺遂。此事之后,京中人家教育子女,除了纲常人伦,还多讲些日常里头常触及的律法知识,一则保护自己,二则免得带累家人。最后么,因为如意当朝说的爽了,扶着薛礡云回去的路上便不小心大放厥词,“你以后若是敢于背着我拈花惹草,哼哼,且小心着些!”
“笑,笑什么笑!以后除了我,你见了谁都不许笑!勾唇也不行!听见没有?!”
薛礡云一面笑不可抑,一面小心翼翼的问道,“还有不许的吗?”
如意抿着唇想了想,又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嗯,除了我,不许你给别人好脸色,嗯,反正就是玉树临风也不行!”
两个人走了一刻钟,如意意犹未尽,重新面对面打量了他一番,“给别人看到你这么好看也不行!”
薛礡云忍不住灿然一笑,眉眼在阳光下发出灿烂的光芒,几乎闪瞎某人的狗眼。如意也不由的笑了,却还是强词夺理道,“我说正经的呢!”
薛礡云使劲的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好生的听话。”
两人这才上了舆辇,回了和泰殿。薛礡云不防如意竟然能思维跳跃到吃他的醋上头,但是被如意这样在意着吃醋,虽然他实在没有可拿得出手的令她吃醋的对象,也不会减少他半分如同哈了蜜一样的快活。虽然薛礡云觉得宫中到处都是人,而且一行动后头就要往往跟着一大串儿,可有如意的话,他也渐渐的不在意了起来。上次如意给赵哲殷回信之际,特意命李参去天牢见了赵五,果然赵五公主并不想被赵国赎回,她自己也知道,一旦回了赵国,赵皇将会马不停蹄的将她嫁人,说不得就要嫁给赵国某一破落世家,然后逼迫她献出全部的财富,她集聚财富多年,不仅有储藏在燕国的,那藏匿在赵国各处的财宝更是无数。多少年来,无数人忽略她这个胖胖的公主,她的势力才会发展的那么好那么大,没想到运气太差栽到如意手上。赵五被关的没了脾气,如意没虐待她,当然也没大鱼大肉的伺候着,食物都是以绿色健康为主滴!赵五不想回国固然为了自保,可她有张良计,赵皇也有过墙梯。过了太上皇的圣寿没多久,赵皇便大张旗鼓的替留在赵国的“赵五公主”择了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