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谷城中,天未亮,便洋溢着喜庆的味道。乌孙王国最大的节日,诞辰日终于来临。赤谷城中,家家户户都在这一天换上了新装,不管这一年过得好与不好,都希望在这一天能够得到天神垂怜,降下福音,让新的一年有所变化。平民尚且如此,城中权贵们更甚,家中奴隶甚至一宿没睡,只为了筹办今天的大典。杨修与王凌一大早就受邀来到了王宫之中,整个王宫都挂满了各色彩条,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从早宴开始,杨修和王凌便看到了这来自异域不同的文化,官员们皆着盛装,往来的宫廷奴仆们也换上了新衣。早间的宰牲典礼持续了约莫三个时辰,随后各色美食美酒上桌,从午间便开始了宴席。席间有杂技表演,有歌舞助兴,官员们笑谈着今年的收获与来年的期许。当然谈论最多的,还是关于王储之位的看法。杨修和王凌端坐在最显眼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的吃喝着,二王子昆山与国相昆提联袂而至时,杨修朝着他们点头示意。六王子昆倍来时,王凌也对其报以微笑。只是此时人多,为了避免闲言,几方都没有过于交流。九公主出现时,引起了宴会一阵波澜,毕竟九公主之美,是人尽皆知的。她也出落得优雅大方,暗地里也和杨修眼神交流了一番。王凌笑着在杨修耳旁说道:“乌孙王国的女人权位竟可与男子平起平坐?”
杨修也低声回复道:“每个国家的习俗都不太一样,听说西域精绝王国是女子当家作主。而安息那边,女子就是男子的私人物品,可以随意打杀。”
王凌啧啧称奇,言道:“真的是难为了这片土地,三十多个国度,三十多种风俗,他们又是怎么融合在一起的。”
“语言相通,人种一致,有什么不能融合的。”
杨修淡笑道。王凌点了点头,言道:“待来日,我大军西征,汉语就是此处通用的语言。”
杨修摇了摇头并未反驳,在他看来,此举谈何容易。就算有朝一日,北军一统中原,想要打下西域或许不难。但是想要治理这风土与人情都十分迥异,又距离中土遥远的西域,又该如何做到。别的不说,就西域三十六国不同的文化该如何调和,他们或有矛盾但已自成体系,外界的介入只会打破这一层平衡。届时西域只会攻伐不断,朝廷也只能派遣大军不断镇压,换来的只能是一个残破的西域,还有连年的征战而已。既如此,又何必将西域强行收纳,让西域称臣,再加上都护府潜移默化的灌输中原文化,只有经年累月的渗透,才有可能达到同化的目的啊。匈奴、乌丸与鲜卑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们虽为草原胡族,但与大汉接壤,虽然双方战事不断,但是这些草原民族哪个不是深受中原文化熏陶。就算如此,当北军征服草原,建立雁、云两州之后,还是叛乱不断,还需重军压镇。而李俊的出现,与九公主的关系,却又让他看到了一条不一样的路。他将自己的想法尽数写在了信封之中,一同递往了阴馆。如何抉择,自然由主公定夺,在此之前,他要做的,是先配合好今天这场大戏。……时至傍晚,华灯初上。随着一声笛鸣,老国王在八王子昆洛的搀扶下,正式出席宴会。身后则是几位美姬与还未成年的王子公主。喧闹的大殿上突然安静下来,乌孙官员与贵族们跪满一地,杨修和王凌也起身拱手作揖。老国王缓缓坐下,面带笑意。随后点头示意昆洛,昆洛起身,双手交叉,腰背挺直,高呼:“起。”
百官和贵族们纷纷起身,看着殿上仪表堂堂代王宣话的昆洛,无不议论纷纷。几位王子则是面色一沉,看来父王已经决意将昆洛扶上王储了。随后老国王举起酒杯:“诞辰日大典,祭祀天神,诸位请饮此杯,共表诚心。”
底下的乌孙高层们纷纷举起酒杯,嘴里高呼着各种祝福的语言,随后一饮而尽。紧接着,酒宴再度热闹起来,老国王也转头对着杨修微微一笑,问道:“西域不比天朝,这些瓜果酒食,可还入口?”
杨修抱拳道:“多谢国王款待,乌孙饮食别用一番风味,味道皆是上上之选。”
两人有说有笑的寒暄了一会,随后舞女再度上台,这次由国王最为深爱的美姬塔弥妮亲自领舞,引得一众权贵拍手叫好。王凌也是啧啧出声,低声言道:“如此妖娆美艳,也难怪……”杨修赶紧给了王凌一个眼神,王凌打了个哈哈不再多言,专心欣赏起殿中妖娆的舞姿。一曲舞罢,塔弥妮回到王位,紧贴着老国王昆买而坐,娇滴滴的样子,惹得不少男子垂涎。酒过三巡,殿中突然响起摇铃声,欢闹的大殿上为之一静。这代表着国王有话要说,大家都知道今天的重头戏来了。只见老国王在塔弥妮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起身,随后他呵呵笑了一声,扯着苍老的音调朗声道:“王储,乃王国之根本所在。乌孙近几年动荡频频,与王储之位悬而未决有着莫大的关系。自从大王子意外归天之后,我乌孙便连年灾祸。如今幸得天神眷顾,虽然让我们失去了贤明的大王子,但是也给了我另外一位忠孝仁德的王子,那就是……”“父王,儿臣有要事禀报……”还不等老国王将名字道出,二王子昆山率先发难。老国王一脸阴郁的看着这个胆敢打断自己说话的儿子,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显然已经动了杀机。八王子昆洛正在兴奋之时,突然在最关键的时刻被人打断,心中的窝火再也憋不住,起身怒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父王在宣布国之大事你也敢打断?”
二王子昆山直接挺起腰板,冷笑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德的玩意儿,有你这样的兄弟,简直是我的耻辱。”
刚刚国王还在说有一位忠孝仁德的王子,如今二王子直接现学现用,以不忠、不孝、不仁、不德辱骂昆洛,这简直是打脸加诛心,让老国王脸上一阵抽抽,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去接。二王子无视怒火中烧的昆洛,而是转头对着国王深鞠一躬,指着昆洛言道:“我要禀报的事情,就是和这个禽兽有关。昆洛借着父王对他的宠爱,多次出入王宫后院,并与您最为喜爱的美姬塔弥妮有染。”
此言一出,殿上哗然。塔弥妮脸色煞白,她搀扶着老国王自然是感受到了老国王浑身一颤。八王子昆洛闻言,直接跪伏在地浑身颤抖,不知是惊还是怒的,他声泪俱下的喊道:“血口喷人,昆山为了王储之位无所不用其极,如此阴险毒辣的栽赃,亏你说的出口,父王请明察啊。”
塔弥妮也是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抱着老国王的腿哭道:“国王请明察。”
昆山见状,冷冷一笑:“你俩就别装了,我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会在这个时候将这件丑事公之于众么。”
随后昆山拍了两下巴掌,只见一女子神色慌张的走入大殿跪伏于地。老国王瞳孔一缩,那女子正是塔弥妮的贴身女仆。昆山说道:“把你的所见所闻都说出来。”
女子不敢抬头,将头深深的埋在地上,颤声说道:“八王子从…从两年前就经常来与主人私会,他们…他们在半年前,还服药拿掉了腹中…腹中的…的……”老国王身子一晃,栽倒在王座之上。半年前塔弥妮推说身体不适,一直不肯服侍于他,原来是因为这个。塔弥妮尖叫一声,此时的她早已没了国王宠姬的气度,她尖声大叫道:“不是真的,定然是昆山买通了这个贱婢,定是如此。”
老国王脸上抽抽,还未开口。那女仆已经从怀中掏出一块雕有四翼天鸟的金牌,言道:“这…这是今天早上,八王子来与主人私会之时落下的。”
昆山冷笑一声,从女仆手中接过金牌,玩味的在手中晃了晃,调笑道:“八弟好雅兴啊,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忘照顾照顾老情人,这可是父王御赐之物吧,哈哈,不曾想八弟手握天鸟,底下的鸟儿也…哈哈…哈哈哈。”
听着昆山的污言秽语,昆洛面如死灰的瘫坐在地,而老国王此时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国相昆提排众而出,对着百官和贵族们笑道:“八王子荒淫,竟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不忠不孝之事。然现在是商定王储,正所谓事有轻重缓急,国王刚刚所说的忠孝仁德的王子,定然是……”“等等,国相不要如此着急嘛。”
只见六王子昆倍长身而起,笑着走了出来,还不忘对着王凌点头致意。王凌此时正看着这场大戏,见到昆倍投递来的目光,也报以微笑,心中则是腹诽道:“又是一个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