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吕布大马金刀的坐于城郊大营辕门处,一席百花战袍在身后猎猎。左右以宋宪、魏续为首,整齐排列着数十员战将。他看着校场之中,呼喝声震天,刀枪林立的甲士,一股豪气油然而生。也不由得他不自傲,任谁拥有他麾下的这五万雄师,都会生出同样的豪情。宛城本就是大城,往来客商极多,再加上人口密集,虽然供给五万大军略显吃力,但是结合吕布纵兵四下劫掠,也足以支撑大军开销了。“如此军容,天下少有。不曾想将军自身天下无敌,麾下之师更是精锐异常。”
说话的是吕布身侧的一员文士,此人正是背弃袁氏投效曹操的许攸。此番出现在吕布营中,只为结盟而来。吕布听到许攸的赞美,脸上得意之色更浓,大笑道:“比之丞相的军队如何?”
许攸一捋颔下短须,继续赞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随后许攸上前一步道:“早在虎牢关下,丞相就极为仰慕将军之勇,这次请得圣意,加封将军为大将军,实乃名至实归,更符人中吕布之称。”
吕布闻言更加的飘飘然,他看了眼许攸手中的将军印,脸上露出几许狂热的神情。他走到今天也殊为不易,原本他只是并州一介名不见经传的主簿,更是背负着弑父的骂名至今。从在董卓手中效力到投靠王允,再到兵败洛阳投靠袁术,征讨张济占据宛城,这几年可谓是颠沛流离。如今总算是得到朝廷的册封,怎叫人不激动。他当然知道这个册封多半是出自曹操之手,但那又如何,天子授印在此,他就是当朝的大将军,位比三公的存在。见吕布脸上笑意渐浓,许攸趁热打铁道:“丞相有一族女,名夏侯氏,年方十八。丞相有意许与将军,与将军共结秦晋之好,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吕布心中大喜,哪有拒绝之理,连连点头,正欲答应下来。身旁一儒袍文士却抢先道:“曹操奸贼耳,此番又是赐官又是联姻,呵,莫要告诉我曹贼别无所图。”
许攸闻言一愣,随后有些恼怒,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你当着我的面如此诋毁我家阿瞒,这不是让双方都下不来台么。吕布也是一怔,见许攸脸色阴沉,急忙解释道:“哎呀呀,我家军师性情过于刚直,许先生莫要生气。”
许攸听到军师的称呼,心下也是微微一惊,神色不变的问道:“敢问阁下是?”
儒袍文士负手于后,仰头朗声道:“某家陈宫是也。”
许攸眼珠子一转,确实是不曾听过此人姓名,但是看吕布对其如此尊敬,也不好多说什么,急忙拱手道:“原来是陈先生当面,久仰大名。”
陈宫却一点不给许攸面子,冷声道:“果然是蛇鼠一窝,古人诚不欺我,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走狗。你且说说,这久仰大名从何而来?你又是在哪里听闻吾之名讳。”
许攸眼睛瞪得老大,他奶奶的这人是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了?吕布见事态有点失控,急忙道:“许先生先回驿馆暂歇吧,这联姻之事,容后再议。”
送走了许攸,吕布不满的撇了一眼陈宫,随后一甩披风愤然回了大帐。陈宫也赶忙跟上,却见吕布气呼呼的坐在主位之上,自顾自的斟酒,根本不理会随之而来的陈宫。陈宫面带苦笑,拱手作揖,沉声言道:“主公莫要被许攸那厮蒙骗,曹操又是赐官又是联姻,其必有所图啊。”
吕布冷哼一声,言道:“他能图我什么?”
陈宫肃然道:“还能图你什么,当然是图你的人,图你的城。”
吕布微微一愣,随后笑道:“公台多虑了,宛城位处中原腹地,我们北上可直入司隶,南下可马踏豫州剑指荆州,东进可纵马兖州一带。我屯兵于此,对曹操而言便是心腹大患,当然是要竭力拉拢的。”
陈宫摇头道:“主公此言差矣,正因为宛城乃四战之地,曹操又怎么可能将这么重要的地方交与外人?”
吕布皱眉道:“难不成他要来攻我?既如此,他又何必联姻于我?”
陈宫道:“虽然曹操如今拥兵数十万,虎踞中原,但南有江东牵制,北有北军枕戈待旦,其哪有精力分兵来宛城?其目的无非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耳。”
吕布闻听北军,想起丁原的偏心,想起那个至今都令他念念不忘的佳人,语气也愈发寒冷起来:“那陈风居功自傲,早已不听朝廷号召,如今拥重兵于河北,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人才是我毕生之敌,联曹抗陈有何不可?”
联曹抗陈?只怕你被人卖了犹不自知…陈宫心里暗道,嘴上却说道:“奉先啊,北军与曹军必有一战,我们应当厉兵秣马,待其僵持不下之时,我们便可遣派虎狼之师,侵吞中原,坐收渔翁之利,又何必将自己扯入乱局之中?”
吕布起身哈哈大笑起来,他走到陈宫的身旁,言道:“我知公台是为我好,你所虑我已知晓。有好处咱要收,至于接下来如何嘛,哈哈…那曹操以为许以小利就能驱策于我?公台安心便是。”
言罢,吕布一脸傲然,快步离开大帐。陈宫揉了揉额头,长叹一声,只怕这联姻只是刚刚开始,曹操坐拥天子,你今天接了大将军之职,又有联姻动你的心,接下来只需要几纸调令,你又该如何应对?……而刚刚回到驿馆的许攸脸上也是阴晴不定,原以为吕布一介武夫,只要使点权谋计策,便能将其玩弄于股掌之内,不曾想半路杀出一个陈宫来…看来,阿瞒交给自己的任务还要多费一些波折了…随后,许攸冷冷一笑,以青州之地兑换一个宛城,就不信你不动心。————“咻”一根利箭划破天际,狠狠的扎入一头奔跑的雄鹿颈部。那雄鹿悲鸣一声,栽倒在地,身体因为惯性跌出数丈才停了下来。“哈哈哈,伯符相较当年在学院时,射术精进不少啊。”
一身暗青色劲装的孙策翻身下马,牵起同样翻身下马的王永的手,哈哈大笑道:“这百步之内的骑射,若是射不中岂不是让元金取笑?”
随后两人走到一个坡上席地而坐,自有随从前去料理雄鹿。随行而来的文武也纷纷围坐过来,孙策招手唤来一个华服少年,让他坐到自己身旁,宠溺之色不加掩饰。“权儿累了吧,今儿我们就在这里暂歇。”
那少年拱手作揖,剑眉上挑,英气十足的道:“弟弟不累,兄长奋勇杀敌之时,几个日夜都在马背上度过,这区区数里地,怎能难得住我。”
“好,哈哈哈,不愧是我孙家虎子。”
孙策抚掌大笑起来,随后拍了拍王永的肩膀道:“孙权之英气,比吾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王永自然是跟着称赞一番,但他的心中,总感觉此子不那么简单,其敦厚的外表之下,仿佛有一匹狼王隐没其中,每每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眼神,都让王永有些不寒而栗。孙策拔起一根杂草叼在口中,叹道:“也不知骠骑将军何时南下,我江东儿郎早已准备就绪,就等着策应北军了。”
此言一出,战将们倒是没什么,反而有点摩拳擦掌的意思,但几个随行的文官脸色就不是很好了,而孙策身旁的孙权也是眸光闪烁,只是很快便隐藏了起来。王永拱手笑道:“兄长莫急,待北军尽起,我便为兄长牵马执鞭,就如当年一样,一起驰骋沙场。”
孙策眸中流露出追忆之色,言道:“当年洛阳比试还历历在目,还记得那袁术被主…被骠骑将军绕着校场拖行,哈哈哈…”随后孙策叹息一声,言道:“骠骑将军突然推行了一个什么均田制,此事传入江东以后,江东士族可是大为不满啊,说什么的都有,只怕日后并不好平息。”
王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朗声道:“惧他作甚,在伯符的铁蹄之下,他们还能翻出浪花不成?”
孙策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只是两人没注意的是,一旁的孙权,隐没在袖袍下的小拳头紧紧握住,眼中流露出不似他这个年龄的波动。他在心中暗道:“孙氏奋勇多少年,才有了如今江东的基业,岂能交于他人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