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瞳孔一缩,不可思议的呢喃道:“这……小姐的意思是说,夏嬷嬷知道你这是要算计她,试探她,故意的?”
凤安悦的语气有几分冷冽:“如若不然呢?你告诉我,像是她这样身份的人,如何会在这个时候,这样放浪形骸?你当真以为,宫规是假的,在太后身边伺候,可以如此放肆?”
青雀跟着凤安悦这么多年了,极少看见凤安悦这样生气时候,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只是祈祷着,希望凤安悦就算是生气,这一把火也不要烧到自己头上来才好。看着凤安悦生气的转身就走掉,青雀一时间手忙脚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直接就走,还是等在这里。石榴伸手拉了一把青雀,小声道:“小姐都走了,你还不赶紧跟上,没瞧见小姐已经生气了吗?你是想要让小姐气的更厉害一点还是怎样?”
青雀恼怒的瞪了石榴一眼,没好气的道:“谁知道事情竟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不是一直在这里看着她们的嘛,怎么会成了这样?”
石榴小声道:“夏嬷嬷一来这边,就不要人伺候。一副对我防范的很的样子。偏生这周嬷嬷来了,周嬷嬷才说了自己已经是小姐的人了,以后也是跟着小姐做事情的了,夏嬷嬷就一反常态,对周嬷嬷十分的殷勤……那我能说什么?我不过是个伺候的人,自然也不能拦着,看着他们相谈甚欢,当时还挺高兴来着。谁能知道,这俩人竟然都不胜酒力。”
青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里面还在推杯换盏的两个人,冷笑道:“周嬷嬷是真的不胜酒力,而夏嬷嬷,哼!可真是被小姐说中了。”
青雀说完,气的转身就走。石榴站在原地,一时间不太能明白,为什么青雀这样生气。不久之后,青雀就回过味儿来了。那看起来醉酒得更加厉害的周嬷嬷,在睡了一晚上之后,就带着浑身酒气,嚷嚷着头疼的起来了。可那看起来情况更好的夏嬷嬷,却是两天两夜,都一睡不起。着急的伺候夏嬷嬷的丫鬟们天天去凤安悦那边跪求,让凤安悦给夏嬷嬷请郎中来瞧。凤安悦手中的银签子轻轻的叩击着冰镇银碗的沿儿,伸了个懒腰,看了看面露焦急之色的荷香,轻笑道:“荷香,你说青雀和周嬷嬷已经走了两天了,我那二婶娘,什么时候会派人来接我?”
荷香的心思很明显不在此处,听见凤安悦招呼,才一脸茫然的转过头来。凤安悦是面无表情,荷香却是一身冷汗,噗通跪了下来:“奴婢知错,求小姐责罚。”
凤安悦淡淡的挥了挥手,竟是不追究的意思了。荷香如蒙大赦,却又十分狐疑,从软塌到房门口那么几步路的距离,对于荷香来说,走的无比的漫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云端上,软绵绵的,不踏实……总觉得如芒在背,步步惊心。直到踏踏实实的踩在了房间外面的台阶上,确定已经不在凤安悦的视线之后,荷香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了下来,整个人直接瘫软下来。迎面来的石榴一把搀着荷香,关切道:“荷香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荷香一把将石榴的惊讶捂在了嘴里,低声道:“扶我回房间。”
等到了房间里,石榴才发现,荷香身上的衣服,已然湿透了。心头虽说惊讶,却也不敢多问:“荷香姐姐,我去给你打水,沐浴更衣。”
“站住。”
荷香翻手扣住石榴的手腕儿,趁着石榴愣神之际,将手腕儿上戴着的一只镂空雕蝴蝶的赤金镯子套在了石榴手腕儿上,柔声道:“石榴妹妹,你别慌。”
石榴在凤家,虽不得重视,却也明白无功不受绿的道理。忙推辞道:“荷香姐姐,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荷香姐姐不必如此客气。”
哪料到荷香的泪珠儿竟然滚滚而出,大有黄河决堤之势,吓得石榴手足无措。笨嘴拙舌的安慰了几句,却引得荷香越发大声的哭了起来。石榴就不敢吭声了。站在那边,不敢走也不敢说话,更加不敢动。这些日子也有不少佃农过来的,石榴也瞧见了荷香的手腕儿,知道她在凤安悦面前,十分的安分守己也乖巧。可背着凤安悦,却是十分有本事的人。其实不光是荷香,凤安悦身边的每一个人,就算是厨房里的伙夫,感觉放在旁的地儿,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石榴这几天也留心观察了,这边的每一个人,包括上夜的婆子,都在喜气洋洋的收拾东西,看那样子,都是要跟着凤安悦回去的。凤安悦驭下极严,若无凤安悦的默许,他们是不敢这样做的。越了解凤安悦身边的人,石榴内心就无比忐忑。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就是仗势着长辈余荫,才有机会留在凤安悦身边。因而对于凤安悦身边这数一数二的得意人,荷香,石榴是当真不敢轻易得罪了。石榴自然不知道,荷香这会儿的哭,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方才那一阵走神儿。凤安悦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当差不力,可方才竟然那么轻易的就放过了她。这太不寻常了。荷香心里甚至无比期待,凤安悦狠狠的训斥她。凤安悦这不置可否的态度,是不是,就已经不将她当做是自己人了。难道说,自己这些年的潜伏,这些年的小心翼翼,都要付诸东流了吗?一想到这里,荷香内心就升腾出无限的恐慌。只是在凤安悦房间,荷香根本就不敢表现出来。如今好容易有机会,自然是要好好的发泄一下情绪。只是这样一来,就将石榴吓了个够呛。看着石榴那手足无措的样子,荷香心生一计。要说这院子里,谁在凤安悦心里最为特别,那一定是石榴了。便是在凤安悦眼睛里没什么,在青雀的眼睛里,这石榴,也非比寻常。所以……荷香越哭越带劲儿,搂着石榴的腰肢,拉扯她的衣袖擦鼻涕。石榴倒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的拍着她的肩膀,摸摸头:“好了好了,你别哭了,你这哭得,我也想哭了。荷香姐姐,你不哭了行不行,你想要什么,我能给的,都给你还不行吗?”
石榴不过是病急乱投医,随口一说,却不想荷香竟然眨了眨泪眼朦胧的眼睛,哽咽着问:“真的吗?石榴妹妹,你说的都是真的?”
石榴此刻简直是受宠若惊,忙道:“荷香姐姐,你千万别。你这一声妹妹,我可是当不起的。”
荷香将那赤金的镯子稳稳当当的套在石榴的手腕儿上,目光沉稳的道:“你既称呼我一声姐姐,如何受不得我这一声妹妹。莫非因着你是凤家的家生子,我是外头半路来的,你就看不上我,不肯和我姐妹相称?”
这些年,石榴在凤家的待遇,是每况愈下。若非有青雀一直以来的接济,早就过不下去了。府里的主子,谁都看不起她,明里暗里的称她为两姓家奴。丫鬟们,也瞧不上她。如今除了青雀之外,好不容易有个荷香,石榴就感激涕零了起来,只差掏心掏费了。荷香属实是没想到,要取得石榴的信任,如此简单。荷香原以为自己行事隐秘稳妥,拉拢石榴的行为,不会被凤安悦发现的。却不想,当石榴明目张胆的提出请凤安悦帮忙请郎中的时候,凤安悦的手,却是重重的拍在了茶几上。上好的茶几,瞬间四分五裂,碎屑乱飞……荷香心头暗道不好,飞快跪在地上,还不忘记拉了一把懵懵懂懂的石榴。石榴整个都懵了。虽说之前一直听府里的人说,三小姐凤安悦的母亲出生草莽,会一些花拳绣腿。来这里之后,虽说发现青雀是个练家子。却不想……凤安悦更是高手。石榴算是明白,为什么周嬷嬷那么厉害的人,都会臣服于凤安悦了。毕竟这……这武力值,慢说是整个凤家了,就算是在整个京城,都是耸人听闻的事情。石榴心惊胆战的跪下了,心头在盘算着,要怎么做,才能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石榴,你先出去。”
凤安悦淡淡的声音,在石榴的头上响起。石榴二愣子一样的抬起了头,直到看见凤安悦眼睛里的嫌弃和不耐烦,这才连滚带爬,手耙脚软的出去了。等全身冷汗淋漓的坐在房间门口的时候,石榴才反应过来,自己那天看见荷香……就是如此的狼狈。石榴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是被荷香给利用了。飞快的将荷香送的镯子从手上撸了下来,捧在手心里,翻身就跪在了门口。凤安悦的余光,自然也瞥见了这一幕,又好气又好笑的道:“荷香,你回头看看,你自己给自己选的猪队友,已经出卖了你了。”
荷香回头一看,膝盖又是一软……却还强撑着,说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和石榴有缘等等。凤安悦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等她胡乱拉扯完毕,才淡淡的道:“编,你继续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