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楼。”
那人递过来一张令牌,说道:“把它交给守门人,你就能进去。”
说着他看也不看就把银票收进了抽屉里,没有去确认真伪。黑市开放至今二十多年,就没几个人敢在这里使用伪造的银票,而些许个敢于尝试的家伙,无一例外都死了。谢淮话不多说,拿起令牌转身离开,找到了那座九层楼阁。这里是黑市的核心建筑之一,没有起名,不过黑市中人常常称之为九狱楼。与发布刺杀任务的暗影楼、拍卖各类商品的多宝楼,并称为黑市三楼。谢淮很怀疑,大兄之所以起出黑衣楼的名字,就是从黑市三楼中得到了灵感。递上令牌,来到九狱楼的第七层,谢淮终于见到了那位颇富盛名的鬼医。这便是葛桂的师父。——也是南阳张氏族人,如今张家族长的四叔,以前太医署的执牛耳者,张季舟。几十年前,张家有四大神医,以《诗经》中“桧楫松舟”四字为名,闻名当世,一度成为医学世家之首。可惜这四大神医都不擅于修行,再好的医术也敌不过时间流逝。前些年,大哥张伯桧和二哥张仲楫先后寿终正寝,老三张叔松今已年逾九十,卧病于家中好几年不曾行医了。张家四大神医只剩张季舟一人的身体还算硬朗,时常在江湖中露面。但即便年龄最小的张季舟也八十有六,到了耄耋之年,身材瘦小,须发花白,却没有垂垂老矣的迟暮感,长须及腹,精神矍铄,眼神非但不浑浊,反而精准如刀。谢淮进来之前,他正窝在桌子后面的躺椅里,双腿叠放在桌上,阖目酣睡。桌子旁边放着一个炭盆,屋里四角置有四架烛台,灯火虽然昏黄但却足够温暖,和外面的寒光形成鲜明的对比。“坐吧。”
张季舟对他说道。谢淮在他对面坐下。“摘下面具。”
张季舟接着说道。谢淮挑了挑眉,不见动作。“摘下面具,我不见躲藏之人。”
张季舟斜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如果不愿意,就请回吧。”
听着老人不容置疑的语气,谢淮犹豫片刻,把面具摘了下来。面具下方是一张恐怖的脸。之所以说它恐怖,是因为这张脸上除去一双冷冽的眼睛以外,没有一处完好。包括鼻子和嘴唇在内,都布满粗糙无比、凹凸不平,满是被烈火灼烧后的疤痕。就算是千年老树的树皮,都远不能和这些疤痕相比。尤其是就连耳朵都残破不堪,在烛火的照耀下,谢淮就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鬼,寻常人见到恐怕会被吓到说不出话来。纵使张季舟这种见多识广之人,在看到这张脸后都微微一怔,片刻后说道:“今年夏天我在楚地行医的时候,有个叫王侯的人过来问我,假如脸上被严重烧伤,能治吗?”
“我告诉他,能治。”
“看来那个人就是你了。”
“是我。”
谢淮并不否认。张季舟身体前倾,仔细看了看那些深陷的疤痕,感慨说道:“被烧成这样竟然还能活下来,也算少见。”
谢淮说道:“我比较幸运。”
幸运?张季舟笑了笑,不置可否,因为很多种幸运的同时也意味着不幸。“所以能治吗?”
谢淮看着他问道,语气平静,没什么突出的情绪。张季舟点了点头:“能治,但治疗方法比较特殊,先看看你能不能接受。”
谢淮直接问道:“你说说看。”
“植皮。”
张季舟说了一个谢淮没听过的名词,随后掀开药箱,取出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小刀,刀长不过五寸,宽不过一指,右手在刀刃上轻轻抹了两下,说道:“将你身上其他地方的皮割下来,移植到你的脸上,自然就能治好。”
这方法确实特殊。就没听过还能把皮肤割下来转移的。但谢淮转念一想,既然能把人皮剥下来制成面具,那转移到其他地方也未必不能实现。“我能接受。”
谢淮对他说道:“不过我想问一下,要割哪个地方的皮?”
张季舟说道:“腰臀、大腿。”
谢淮说道:“其他地方行吗?”
张季舟说道:“骼骨两边也能用,但你的脸烧伤太重,恐怕不够。”
谢淮沉默着没有说话,解开纽扣,露出了右侧骼骨一角。张季舟也愣住了,没有再说什么。何止是不够。谢淮骼骨处的皮肤也被大面积烧伤,虽然没有脸上这般恐怖,但疤痕也超过六成。可以想象,他全身上下,都没有几处完好的皮肤了。是啊,在大火中存活下来的“幸运儿”,又怎么会真正的幸运呢?张季舟叹息一声,说道:“那就只能从其他人身上移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