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注意到眼前的少女丫鬟,后者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楚巧巧没有叫醒她,右手撑着床沿坐了起来,左手则掩在嘴巴上,轻轻咳着。她环顾一圈,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才知道是回到了京城的家中。楚巧巧心中生出许多疑惑。她清楚地记得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先是在城外遇刺,车队里的一个好汉为了救她而死,逵叔也受了伤,随后一个气质超群的青山弟子出现,救了他们的命,并且守了他们一整晚。第二天一早,就在众人准备出发进城的时候,她忽然失去了意识。楚巧巧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此期间都发生了何事,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晕倒。就算她聪明绝顶,也根本想不通眼前是怎样的状况。她只觉得头很晕,眼皮子很重,喉咙里干燥灼热,稍稍咽一口唾沫就是火辣辣的痛苦。她抬起右手摸了摸额头,发现体温也有些热,似乎是发烧了。而在起身抬手的过程中,她又注意到自己的手脚都在发寒,有些不听使唤,有种被压了太久,血流不畅的麻痹感。就在这时,只听房门忽然传来“吱”的一声轻响,便被人推开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闪了进来。楚巧巧看到这一幕,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就要喊叫出声,可当她看清楚对方的脸,赶紧捂住嘴巴,把喊声生生地咽了回去。眼前这个身影,可不就是那个救了他们的青山弟子吗?“嘘。”
谢周以食指竖在嘴边,丝毫不拖泥带水,随手带上房门,然后走到桌子旁边,右手并作剑指落在了少女丫鬟的太阳穴上。后者枕在胳膊上的脑袋一歪,本来稍显厚重的呼吸声变得格外轻柔。楚巧巧以为谢周对翠儿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顿时清醒数分,双眼圆睁地看着谢周……难道这个人根本不是青山弟子,之前的印象都是他的伪装?一念及此,楚巧巧的心情变得格外紧张,无比后悔刚才没有喊出声来。谢周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看了眼少女丫鬟,顿时明白了这种变化的起因。“你放心,她没有死,只是睡得更熟了些而已。”
谢周解释说道。似乎是看出了谢周并无恶意,楚巧巧稍稍松了口气,却依然没有平静下来,十分紧张地缩在床角,双手抓着被子的边缘。夜半闯进官家的府邸,还闯进了自己的闺房……这根本就不只是恶不恶意的问题。谢周此举已经严重违反了大夏律,足以送到牢里关上个十年八年。而且如果传出去,自己的名声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到时候该怎么向夫君解释?“我是来帮你的。”
谢周说着,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给楚巧巧端了过去。楚巧巧犹豫了下,伸手接过水杯,嘴唇凑过去喝了几口。刚刚醒来的她确实渴得厉害,但心里的紧张却不会因为一杯水而减少。谢周明白她紧张的原因,想了想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晕倒吗?”
这句话说到了楚巧巧的心坎上,放松了些问道:“为什么?”
“你中了毒。”
“这毒的名字叫‘睡美人’。”
谢周说道:“顾名思义,中了这种毒的人从外表很难看出什么,就像是在熟睡一样。”
“我怎么会中毒?”
楚巧巧觉得很是莫名其妙,但感受着脑袋和身体上的乏力与痛苦,她明白谢周所言不虚,她确实是中了毒。谢周说道:“如果我说了,你信吗?”
楚巧巧轻声道:“您说。”
她不自觉地对谢周用上了尊称。谢周看着她的眼睛,沉默片刻,随后直截了当地说道:“这是你丈夫屈望从太医署找来的毒药。”
楚巧巧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轻声喝道:“怎么可能!”
她当然不信。虽然谢周救过她一命,虽然谢周是青山的嫡传弟子,虽然……但不管有多少个虽然,加起来都比不过楚巧巧对夫君的信任。从颍川到长安,从读书时的私定鸳盟到科举后的终成眷属,楚巧巧和屈望相识八年,这一路修成正果,他们走过了太多的艰苦,经受过无数嘲讽和周围人的白眼,感情无比真挚。夫君怎么会害她呢?楚巧巧宁愿相信是自己误食了毒药,都不会怀疑自家夫君。“公子莫要说笑。”
楚巧巧认真说道:“我家相公当时身在长安,如何能给我下毒呢?”
谢周想起那天楚巧巧一边说着报答,一边想和青山攀关系的场景,笑了笑没说什么。他没有屈望下毒的确凿证据。此外,就算有证据摆在楚巧巧面前,后者都不一定相信。楚巧巧是个很聪明的女子,不至于被爱情冲昏头脑,但当女子坠入爱河,面对至爱之人的时候,不管有多么聪明都没有意义,她心中的情感一定会大于理智。作为道心天成者,谢周虽然没有小曲那种玩弄人心的手段,但在看透人心这一点上却也足够擅长。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楚巧巧。之所以今晚守在屈府,他也不是为了说服楚巧巧,只是为了给她提个醒。下午他和张季舟聊天时,老医师笃定地告诉他,只要屈府正常喂药,楚巧巧今晚一定会醒,之后都不会再失去意识,等到喝上四五次药后,就能彻底清除“睡美人”的余毒。“如果你愿意信我,接下来的几天就多保持警惕……另外,不要太相信你身边的人。”
谢周准备离开,最后对她说道:“等衙门找到证据,答案自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