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大罗教的送信使者将信送至不良人,随后去到平康坊给孙老爷也送了一封信。两封信的内容大致相同,表述方式却有很大的不同。送往不良人的信中着重表现的是无垠剑,而给孙老爷的信中重点换成了白雾丹。吕墨兰简述了白雾丹的来历,透漏鬼医弟子和千年雪莲的信息以增加可信度。孙老爷半躺在杏树下的躺椅里,捧着热茶,看完信上的内容,将信纸搁在石桌上。“去喊二郎三郎过来。”
孙老爷对守在小院外的侍卫说道。孙老爷同样听过东夷岛那边出过这么一颗千年雪莲,被阴阳寮的高人点化,诞生灵智,成为式神。前些年这个名叫寒震的式神在东海遇难,从此失踪,音信全无。没想到竟落在了鬼医的弟子手中,还被炼成了丹药,看来仙药之名不假。解毒治病,破境洗髓。这些孙老爷统统都不在乎。平康坊高手无数,孙老爷不需要出手,也过了需要修行境界来证明自己的年纪。但近些年他明显感觉到身体大不如前,睡眠增多,很多事做起来都变得力不从心。他没病,只是老了。他需要延寿。…………冀州,清河城。这里是北方的商业和交易中心,五大豪商中有三家在此城定居,据说这里全天下最富裕的城市,可以和长安比肩。很多人觉得这个说法多有夸张,但只要来清河城走上一趟,看一看城内各式金碧辉煌的建筑,敞亮的四通八达的道路,就会明白这座城市到底有多么富裕繁华,城外官道上更是车来车往,烟尘不断,极为热闹。清河城南有条贯穿全城的清水大街,能供四驾马车通行,街上有一条小巷,巷口窄小,但收拾的很干净,小巷尽头有一座古色古香的老宅,属于新晋豪商中的何家。多宝楼的信使踩着晨光来到此处,将一封信送给了何家新一代的家主。这位何家新晋家主单名一个人字。他的名字很有特点,与三个兄弟共称为“何人何事,何去何从”。有此怪名,是因为早年的何老太爷不知患了什么怪病。家中虽有一妻一妾,且老太爷夜夜轮番耕耘不辍,但直到三十多岁仍是膝下无子。某日何老太爷看过医生,出门恰好遇到有户人家生孩子,那户人家是从乡下而来,秉持着贱名好养活的传统,就给新生儿取了个狗娃的乳名。何老太爷既羡慕又无奈,戏谑地说了一句,将来若是得子,便以何人何事,何去何从,何时何地,何必何故……等顺口的词语为名也未尝不可。谁知那次诊治过后,妻妾果然相继怀孕,生下何人何事,隔一年半后又诞下何去何从,四兄弟的名字由此定下,可惜后续的何时何地,何必何故等名字没有用上。别的家族往往对儿子们区别对待,以防未来家族相争,家产无法分割。何家从未如此。四个儿子,四种出路,何老太爷任由他们自己发展,很少加以过问。更不存在争夺家产的问题。大儿子继承家业,二儿子读学从政,三儿子拜入不良人。最不争气的是小儿子,性格倔,脾气臭,总是与何老太爷对着干,最后还一怒之下跑去当了杀手,给自个儿取了个特霸道的名字“黄泉”,好在这事只有何老太爷与四兄弟间知晓。何老太爷其实不算老,按虚岁也才刚过耳顺年,只是看起来十分显老。加上几个儿子都已经独当一面,人们自然而然地恭称其为老太爷。或许是因为早年劳累过度的缘故,老太爷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头发白了大半,脸上皱纹多的像是七八十岁,一只脚还因中风导致有些跛,走路都得拿根拐杖撑着身子。所以当看到信上白雾丹的介绍时,何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爹,您的身体或许有救了。”
何人看完信上的内容,赶紧拿给堂屋里的老太爷。老太爷倒是看得很开,老神在在地看过信,搁到了一边。不知为何,分明吃好喝好睡好,可他们这一脉的身体都还不如普通人,而且连续七代人都没有丝毫修行天赋。老太爷的父亲,也就是何人的爷爷,五十岁便英年早逝。老太爷的祖父更是短命,未满四十就被一场大病夺走了生命。到了老太爷这里,能活过六十,他表示已经很满足了。对于这种怪异的短命情况,何家请过道士,请过法师,三十年前还请了星君。星君说这不是风水问题,而是何家的气运问题。大道至公。前人的不幸都是在为后人的幸运铺路。星君对老太爷说,接下来的一个时代,都将属于何家。星君的预测应验了,何家四兄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何人商业眼光敏锐,何事胸怀治国良策,何去何从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行天才,年纪轻轻就分别突破一品。何老太爷对生死看得很开,不过如果能有续命的宝贝,自然是更好不过。毕竟他还没有孙子,现在离世总归还有那么几分的不甘心。然而在后代这种事情上,四个儿子和当年的他一样,没有一个争气。老三老四不提,他们一个在不良人打拼一个在黑暗中行走,暂时不便安家。可老大老二就像当年的他一样,怎么努力都生不出孩子来。何人按照信上的要求把信纸焚毁,然后说道:“我准备自己过去,您看如何?”
何老太爷皱了皱眉,本想说黑市不安全,但何人接下来的话瞬间堵住了他的嘴。“鬼医的弟子,既然能练出仙药,那想必医术高超。”
何人满脸苦笑,说道:“我得找他看看去,三年多了,再生不出孩子,我和小宁都很难做。虽然没人敢当面说我们什么,但背地里的闲话却传得满天飘,我还好,小宁的压力更大,回个娘家都得受人白眼。”
何老太爷皱了皱眉,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生不出孩子这种事到哪都得受人指责,当年他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去吧,去看看也好。”
何老太爷说道:“司徒去哪了?”
说司徒,司徒就到。这边话音刚落,就有个高大壮硕的男人从外面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背着一个木匣,一袭单薄的黑衣随着走动在冷风中呼呼作响,胡子拉碴的脸庞上透着一种野性和豪放。“老哥老哥,你收到那边的信没有?”
司徒行策人还未进门,嗓门就响了起来,声音浑厚苍劲,如若洪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