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谢周,他自诩为前辈,是以过来人的姿态与谢周相处。谁会想到在这不到一年的时光里发生了如此多的转变。谢周破了境,成了青山掌门。谢周依然很年轻。但无论修为境界,亦或者身份地位,都已经是他不得不仰望的高度。最重要是的,谢周身上分明多出了类似于大总管的,那种上位者的气质。当谢周沉默下来,常孚下意识屏住呼吸,连平视谢周的勇气都没有了。“她现在很安全,孙老爷请了最好的医师为她疗伤,孙二郎亲自看守,绝对不会有碍。”
常孚赶紧说道,神情严肃,鬓角渗出轻微的汗水。以冷静低调著称的他,今天在得到大总管的召唤后,也是震惊了很长时间。不只是因为谢周和花小妖的关系,还因为孙老爷的反应和大总管对花小妖的重视程度。谢周看着他,轻声问道:“那么,究竟是不是你们所为呢?”
常孚挺直腰背,连连摆手:“绝对不是,我以性命起誓,此事与内廷司无关!”
谢周说道:“那你过来做什么,就只是为了解释这些吗?”
“还有是为了送信,大总管的亲笔信。”
常孚说着,从怀里取出信封递了过来。谢周接过信,没有说话。他安静地坐在蒲团上,清冷幽寂的夜明珠光照在他的身上。常孚低眉看着山石上的影子,不再觉得紧张,但腰下意识地更弯了一些。谢周不急着打开信封,对他说道:“信放这里就好,你先回吧。”
常孚不敢多言,行礼后从洞府里退了出去。谢周打开信看了看,神情微变,随后塞到怀里。他离开洞府,走到崖畔,看着远处灯火渐亮的长安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待到夜幕完全落下,谢周召来紫气东来,下山去了长安城。…………平康坊灯火极盛。街上到处都是来寻欢作乐的人,酒徒、赌徒和醉于声色之人数不胜数。丝竹声充斥着这片天地,美酒美人,莺声燕语,无愧于世间最大的烟花销金之地。谢周站在坊内最大的风月街上,循着气机感悟所在,很快锁定了一个人。那人在前方某座风月楼里,此楼装潢靡丽,绫罗挂边,粉檐白壁,极尽奢华。谢周举步迈入楼中,门外的姑娘们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直到谢周走到那个正在喝酒的男人身后,桌上的人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姑娘们立刻退到了一边。她们都有眼力,看到谢周头戴笠帽,衣着利落,明显不是来玩乐的。“孙氏五郎孙承义,是吗?”
谢周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孙五郎有惊无慌。他没有带护卫,因为用不上,他本身就是个一品初期的高手。能够无声无息地来到自己身后,眼前此人绝对不是他能够对付。而且对方既然坐了下来,明显不是为杀伐而来,就更没必要自乱阵脚了。“敢问阁下是?”
孙五郎放下酒杯,神情收敛,郑重问道。“带我去见孙老爷。”
谢周掀开帽檐,让孙五郎看了看自己的脸。孙五郎神情微惊,立刻就认了出来。毕竟前些天谢周接任掌门,以及昨天的掌门大典,都是他带人前去青山相贺。孙五郎本想说义父不见外客,话到嘴边立刻憋了回去,咽了口唾沫,起身向外走去。谢周跟了上去。当二人走出这座风月楼,孙五郎立刻行礼道:“谢真人请随我来。”
谢周随意地摆了摆手,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应。“真人”二字,自从接任掌门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听了无数次。谢周随着孙五郎七转八弯,很快绕过前方这些风月楼宇,转入某条小巷。小巷周围明显设有阵法,那些靡丽之音被隔绝在外,显得非常幽静。来到巷子的最深处,孙五郎行礼退下,指了指前方种着枣树的小院。谢周走了进去,看到了院中守着的平康坊最强者孙二郎,孙老爷也从里屋走了出来。孙二郎对着谢周抱了抱拳。孙老爷裹着厚实的棉服,看到谢周微惊,很快回过神来,会心一笑。“掌门勿虑,小妖虽然伤重,但没有大碍。”
孙老爷笑着说道,他哪会猜不出谢周的来意,指了指隔壁的房间。谢周嗯了一声,拱了拱手算是致意,便走进了房间。留下孙老爷和孙二郎对视一眼,都有些唏嘘,心道传言不虚。他们知道花小妖在黑市与谢周接触颇多,但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如今花小妖受了伤,谢周作为青山掌门,竟在此深夜来访,看来比谢周和花小妖的关系,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亲近一些。…………这间偏房收拾的很干净,红木打造的家具摆放有致,柔和无烟的名贵香烛安静燃烧着。花小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身上盖着棉被,双眼紧闭处在昏迷的状态。屋里弥漫着一股药味,谢周清晰地分辨出这些药材以外伤补血为主,花小妖的伤势也是失血过多引起的休克性昏迷。常孚所说的重伤垂死不假,孙老爷所说的已无大碍也不假。伤口在她右手的手腕处,那里的经脉不知被什么利器切开,此时绑着绷带。如若不是相信花小妖绝不会自寻短见,常人见了,必然觉得这是花小妖自杀寻死。谢周坐到床边,右手落在花小妖的左手脉搏处,一道神识探入其中,替她疏通脉络。随后喂了一颗准备好的丹药。这枚丹药是何家送来的贺礼,明显也是出自葛桂之手,但不是白雾丹。这枚丹药纯粹是为了外伤炼制,功效简单纯粹,那便是止血生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