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婉听了鸿雁的话,沉吟片刻道:“既是府上的客人,我自也要拜访。只是你既然说她性格孤僻,恐怕她未必愿意见我。这样吧,你替我去送了这礼便是,总不能独独落下她。”
鸿雁略有些为难道:“娘子有所不知,那位竹苑住着的小娘子,虽是不好打交道,但身份颇为尊贵,若是由我去送礼……” 林婉婉明白了,这是萧家既难搞,又得捧着的存在。 林婉婉此前从管事老陈那里打听到的消息里,根本就没有提起过这么一位。而且此前拜访的所有人,也没有一个提起她,这倒是怪了,反而令林婉婉有点好奇。 她定定地瞧了鸿雁一会儿,才淡淡道:“既如此,你带路去敲门,若是她欢迎呢,我们就进去,否则便作罢,礼数到了便行。”
鸿雁没有立刻听命,而是看向小青玉道:“那里的人都有些天残地缺,小娘子最好还是别去了,怕会吓着。”
林婉婉微微一怔,这么诡异的吗?一个身份高贵的贵女,身边跟着一群天残地缺? 不过,鸿雁是这里的奴仆,她既这么说,肯定不会是信口开河,便对云裳道:“那你带着小玉儿先回我们屋里去吧,走了这么一圈,她也累了。”
谁知小玉儿还不愿意,非要跟着。但林婉婉怕吓着她,还是坚决不让她同行,哄她道:“小玉儿乖乖跟着云裳姨姨回房,今天就奖励你一颗巧克力哦,让云裳姨姨拿给你吃,如何?”
小玉儿眼珠转了转,猛地一点头:“好吧,那娘亲你要快点回来哦。”
“嗯,乖,去吧。”
云裳对林婉婉行了一礼后,便带着小青玉走开了。一直到两人转到了院墙之后看不见后,林婉婉才对鸿雁道:“带路吧。”
“喏。”
“里面住着的这位怎么称呼的?今年多大了?如何与众不同?”
鸿雁回道:“她闺名叫做以熏,年方二八,嗯,就长得特别白,娘子见了便知。”
特别白?难道是白化病? “是连头发眉毛也都白的吗?”
“是。”
看来是白化病无疑了,那也挺可怜的。白化病别说在大唐,就是现代的医学也治不好啊。想必对方从小到大也是受尽旁人耻笑吧,难怪会性格孤僻了,这换谁不孤僻呢。 竹苑的位置就在一片竹林之后,穿过林间小道,便来到了院门前。 鸿雁深吸了口气,上前敲门,片刻后,门开了,里面探出来一个唇腭裂的少年,吓得鸿雁呼吸一滞,强忍着恐惧道:“今日林氏娘子来府里,特来拜访小娘子。”
那唇腭裂少年头一偏,视线绕过鸿雁看向林婉婉,过了会儿,才神情淡漠地道:“那就进来吧。”
说完,“吱呀”一声,拉开了院门。 林婉婉见到这个唇腭裂的少年,脸上倒没有任何异样。这种人以前在外公外婆的村里,她就见到过一个,是一位大龄再婚寡妇生的孩子。 还没拆迁时,寡妇新嫁的那男人家里条件也一般,因此没有做产检的意识,最后生出了一个兔唇儿子,一时之间成为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那孩子即便后来做了手术,嘴唇上也还是留着痕迹的,被小伙伴们取笑的多了,也一样孤僻不爱出门。林婉婉偶尔见到几次,也不觉得如何。 此时两人静默地跟着唇腭裂少年往院子里走,沿途遇到的洒扫仆人,果然如鸿雁所言,要么看着傻乎乎像弱智的,要么歪嘴斜眼的,反正,都很畸形。 这里简直就是个行走的畸形人类展览馆。 林婉婉已经微微蹙起了眉,怎么感觉那么瘆人呢!一个唇腭裂不算什么,一个小儿麻痹也不算什么,可是当一大片的人都不太正常时,这就有点难受了。 但此时来都来了,再退出去,似乎也不太好,还是继续走吧。 片刻后,两人来到房门前,鸿雁站在外头朗声道:“小娘子,我家娘子今日刚来萧府,特来拜访。”
门忽然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冰肌如雪的少女——是真正的雪白,连一身衣裙都是一尘不染的白,毫无粉饰。 对方一声不吭地抬起一双灰蓝色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林婉婉。她连眼睫毛都是白色的,但却很浓密。 林婉婉打量着对方,心中暗暗惊叹,眼前的少女,虽白发白眉,但五官却精致到不可思议,冰冷的容颜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若说萧翀是俊美得不像是尘世中人,那么眼前的少女,就是诡异的不像尘世中人。 但比起这一院子长得奇形怪状的奴仆,这位主子可绝对是个倾国倾城的佳人了。 见对方不说话,林婉婉便率先行了个叉手礼,然后道:“在下林氏婉婉,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说完,对鸿雁道:“将礼物呈上。”
鸿雁默默地捧上一盒同样装着洁面皂的盒子,递给了白发少女身边像幽灵一样站着的哑巴少女。 之所以知道对方是哑巴,当然是因为鸿雁接触过了。对方毕竟是萧氏皇舅房嫡系嫡女,既然客居在此,哪怕再古怪,也不能真不搭理。 哑巴少女默默从鸿雁手里接过锦盒,然后又退到阴影处,身轻如燕,走路居然毫无声息。 林婉婉心里怪怪的,不想再待在这里看西洋镜了,便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礼既送到,便不打扰表妹清幽了,在下告辞。”
说完又行了一个叉手礼,转身欲走。 便在这时,那少女却忽然开口了:“等等,你怎么不问问我叫什么?”
少女的声音像山涧的溪流一般清冽,语气之中还带着一丝天真无邪。 林婉婉抬起身,笑道:“不知如何称呼表妹?”
少女回:“我姓萧,萧以熏。”
话毕,她拢在袖子里的手忽然伸了出来,掌心里摊着一块羊脂玉,上面就刻着她的名字。 林婉婉点点头:“以熏表妹你好,认识你很高兴。”
萧以熏看着林婉婉道:“高兴?高兴是什么样的?”
林婉婉挑眉:“高兴是一种情绪,令人很愉悦、很快乐的情绪。”
萧以熏默然,片刻后,点点头:“再见。”
说完,就转身进屋了,自始至终,都没邀请过林婉婉进门——当然,后者也并不想进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