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长安城虽然宵禁,但禁的是主街道,里坊内部武侯管得不是太严。 今日庞家大郎和萧姨妈的儿子庞宝宴都不在家,去庞大郎的同僚家里玩乐去了。 庞大伯和庞姨夫也出门去应酬了,为的是庞宝宴当捉钱令吏的事情。 此时家里就剩些女眷,林婉婉在亭子里问完十个奴隶的来历,就遣散了人,让大家各自休息,她自己也带着小青玉回房洗漱睡觉了。 上床后刚把小青玉安顿好、哄睡着,萧姨妈的侍女就到门口来敲门了。 都已经是晚上了,也不知道萧姨妈找自己何事,莫非是为了明天她要去萧以熏家的事? 其实林婉婉倒是更愿意自己租套房,反正她在大唐真的不差钱。但这边人的习惯都是投奔亲戚,没有女眷单独租房的,林婉婉也就只能入乡随俗了。 带上鸿雁跟着萧姨妈的侍女往她的房里走,门帘刚掀开,就先闻到一股奇香。 原来是萧姨妈的另一位贴身侍女小红,正在角落里给主子的衣服熏香,见了林婉婉默默福了个礼,便继续忙自己的。 “姨母,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呐?”
林婉婉脱靴进屋,朝萧姨妈所在的茶几前走去。 “婉婉,快过来,陪姨妈聊会天、吃盏茶。”
大唐女眷的夜生活其实挺少的,男的会出去应酬喝酒,女的就基本早早回房独守空闺了。 萧姨妈大晚上还有雅兴煮茶,真的也是少见。 林婉婉走到茶几旁边跪坐好,看萧姨妈煮茶,说道:“姨母,你可真是好兴致。”
林婉婉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大唐的茶,不过她去年跟着一代大儒曹宪学过、熏陶过茶道,摆摆样子还是可以的。 都是要融入大唐上流社会的人了,跳舞要会、打马球要会、焚香煮茶自然也要会。 萧姨妈一边往茶锅里放着香料,一边挥手赶屋里的侍女:“你们都去外头候着去,让我跟外甥女好好说说话。”
屋里原本守着的侍女以及那位替衣服熏香的小红,闻言都放下了手中的事物,福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而鸿雁则犹豫着看向林婉婉,见后者对她轻点了一下头,她才起身退出去。 此时屋里就剩林婉婉和萧姨妈两个人,林婉婉已经不知不觉提起了精神。 萧姨妈这架势,不善呐,且看她要干嘛。 萧姨妈见洗干净了脸的林婉婉在烛光下隐隐泛着光晕,长长的睫毛像两把扇子,大大的眼睛里蕴着一汪纯净的湖水,挺翘的琼鼻下是不点自红的朱唇,心里十分满意她的颜色。 正妻有这样的美貌,想必宝宴就不会再对那些个莺莺燕燕的卑贱之人感兴趣了,家宅也就能安宁些,不至于再常常闹出荒唐事来。 萧姨妈当下看着林婉婉的目光越发柔和:“婉婉呀,听你外婆说,你在守望门寡?”
怎么又有人对自己的婚事感兴趣了!林婉婉无语,同时心中警铃大作,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嗯,是的。”
萧姨妈一通行云流水烹茶程序后,给林婉婉倒了一杯茶,笑盈盈道:“如今这世道,不兴这一套,便是真正的寡妇,官媒娘子都要催着嫁。婉婉,你可曾想过再定一门亲呢?”
林婉婉笑着接过只装了三分之二满的茶杯,放在茶几上,避而不答道:“谢谢姨母。”
萧姨妈没听到林婉婉的回答也不在意,眼神十分柔和地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婉婉,你自幼失去双亲,姨母啊现在就跟你的娘亲一样,我可真不舍得看着你孤独终老。”
呵呵,才怪!别有用心才对吧! 林婉婉脑海里闪过姨表兄庞宝宴的模样,一阵腻歪,这哪里是请她喝茶,这是要请她入瓮呐! “多谢姨母关怀,不过我并不孤独,有小青玉陪着我,真的一点都不会孤独。”
林婉婉表示拒绝。 萧姨妈见林婉婉油盐不进,不由有些浮火,半真半假地嗔怪道:“这傻孩子,姨母是为你好呢,你都二十好几的老娘子了,可要为自己多多打算呐。 小青玉她毕竟是你领养的孩子,养不亲的,哪有自己肚皮里出来的贴心?何况她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能陪你多久? 可以陪你共度一生的,既不会是儿女,也不会是父母,而是你的郎君呐!一个家里没有个顶门立户的男儿可不行,会被人欺负了去的。”
林婉婉露出一个木木的不开窍的表情:“啊,小青玉还小呐,而且我是陛下亲封的从五品乐安乡君呐,谁敢欺我,不怕挨板子吗?”
关键词“从五品”、“封号乐安”、“乡君”! 萧姨妈听话听音,明白她的意思,心里暗道一声不识好歹! 乡君又如何?没有强势的父母亲族,也就是没根没基的浮萍罢了! 她也不绕圈子了,直截了当地道:“婉婉啊,姨母呢只有你庞表兄一个孩子,你表哥与你也是年龄相当,又郎才女貌。姨母心疼你孤苦无依,何妨亲上加亲,并作一家呢?以后也好有姨母和你表兄心疼你。”
“啊这,姨母,你认真的吗?”
林婉婉在今晚之前,真没感觉到萧姨妈抱着这个心思。 这些日子她不是在烦恼自己的感情,就是在努力编织身世细节,以应付皇家的盘问,根本没空再关注其他了。 而且她自认跟庞宝宴也是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真的很不相配。 庞宝宴站着也就跟林婉婉一般高,相貌又平平。 虽然只短短接触几次,林婉婉就已经确定,他还是个万事不管,什么都由老妈做主的妈宝男。 这样一个不着调的人,林婉婉真是完全没有想过他会跟自己有什么牵扯,人总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啊。 真不知萧姨妈是哪里来的自信,莫非以为她是孤女就好拿捏? 居然替一个已经有庶子、有小妾,还跟房里的侍女全都不清不楚的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向自己提亲! 脸怎么这么大呐!自己好歹都已经是有品级、有封号的乡君了!为这样的儿子跟自己提亲,怎么好意思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