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里,离一来向穆俨回话,说君若虚中毒了。穆俨半点都没有意外。
勾了勾唇,“这倒还真是君氏的作风。可还有救?”
离一点头,“才中了两日,也是君若虚机警,不然都觉查不出异样。”
“中了何毒?”
“大夫说是‘睡美人’,无色无味无痛无觉,只会让人感到疲惫困顿,最后在睡梦中离去。最长可半年一年,最短则几天,就可见药效,端看药量。”
穆俨笑了起来,“君向诫下葬,他嫡支嫡长孙悲伤过度,随了他去,倒是能传出一段佳话。”
离一有些不明白,“君姨娘不是还想扶持君大少爷做稳族长之位?与她最亲的,不就只剩大少爷一人了?”
为什么要动手?就没别的办法?
穆俨笑了笑,“她从来不留下对她不利的人或事。别说侄子,就是亲生骨肉,若挡了路,必也会毫不犹豫下手铲了去。我若不在滇,她倒也不至于非要了君若虚的命,但有我在,她唯恐君若虚坏了她的事。君氏族长之位固然重要,但比之铲平道路扶穆展上位,还远不如。”
族长当然是与她血缘最近的君若虚担任最好。
但若是君若虚拿捏住了她的把柄,换一个人做也无妨。想必是觉得只要是她扶持的,皆能轻松拿捏,任凭差遣。
“去,叮嘱君若虚几句……”对着离一吩咐了几句。
离一走后,穆俨回到屋里,见霍惜不在,问了下人,说夫人去看小姐了。便又挪步过去。
边走边看了这处偏院一眼,连个厢房都没有,琬儿还不能和他们夫妻住一个院子。母女见面,不是未满月的琬儿抱过来,就是惜儿要走过去。
“吩咐工匠,抓紧进度。最晚下个月我们就要搬回翠篁院。”
“是。奴婢记下。”
穆俨到了琬儿住的院子,见霍惜正在逗弄女儿,脸上笑意盈盈,和女儿呜哦地说话,不由得嘴角扬了扬。
“这么快?还以为你要好久。”
霍惜见他过来,笑着招呼他。
夫妻二人逗弄了女儿一会,马嬷嬷便说霍惜还在月子里,夜风凉,要她回屋,夫妻二人只得回了自己院子。
一路上,穆俨搀着她,与她说着话,“他说要给琬儿大办弥月酒,大宴宾客,我给拒了。”
说完看向霍惜,见她没生气,脸上又带了笑。
霍惜轻轻嗯了声,“琬儿出生有些不顺,受了惊吓,现在还没养好,弥月酒还是不搞了吧。若是百日能养好,到时又再说。”
穆俨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嗯了声,“我也是这般回他的。”
又低头看她,“为夫背你。”
“不要。”
霍惜推了推他。
穆俨执意蹲在她面前,“上来。”
霍惜无法,只得趴到他背上,穆俨背起她,身子略前倾缓步走着,“怎的还是这般轻,就没添几两肉。”
“你别又折腾下人。是我不想多吃。这肚子还没下去,再多添几两肉,你还不得嫌弃了?”
穆俨脚步顿住,扭头看她,“再不许说这样的话!你变成什么样,为夫都不会嫌弃。”
霍惜嘴角扬了扬,脸贴到他的肩窝里,轻轻嗯了声。
另一边,君若虚院里。
下人刘二拎来一个提盒,对躺在内室的君若虚说道:“大少爷,药来了。”
把提盒里的药碗拿了出来,两手捧着送进内室。
“大少爷。”
刘二唤了声,把药碗放到拔步床旁边的小几上,就要上前扶他起身。
“我自己来。”
君若虚拒绝了他的搀扶,挣扎着起身。
刘二看着心疼:“大少爷,您也不要太难过了,老太爷没了,府里还要你支撑。若您再倒下了,大房还不得被其他房头吃干抹净了?”
见君若虚半坐起,忙拿了个枕头放到他背后,让他靠着。
又忙伸手去拿药碗:“老太太担心您,听说您劳累过度,急得直抹泪,交待厨房熬了补身的汤药,您可千万要多喝,若是您倒下了,留老太太一人得多可怜。”
君若虚想到祖母顿了顿,扭头朝那药碗看了一眼,也不知祖母知不知道这里边是什么药。
定是不知的吧,姑母做事滴水不露,祖母如何知道。
“放下吧,待凉些我再喝。”
刘二劝道:“大少爷,还是趁热喝吧,奴才一路提过来,已是凉了几分,没得减了药效。”
“好,我就喝。你去给我拿些蜜饯来,这补身的药也不知是什么熬的,竟苦得很,你给我拿些蜜饯来,正好甜甜嘴。”
刘二笑了起来,“大少爷还是怕喝药,喝完得吃颗蜜饯才行。奴才这就去拿。”
君若虚往外探了探头,直到脚步声轻到听不见,急忙挣扎着从床上下来,端起那碗药汤,急步走到窗边,把它倒了个干净。
片刻后,刘二回来,见大少爷苦得直咧嘴,忙告了一声罪,上前给大少爷喂了一颗蜜饯才拎着食盒走了。
不想走到外边,离厨房还有一段路时,被人拦下。
抬眼一看,见是姑太太身边的水嬷嬷,忙上前见礼。水嬷嬷嗯了声,往食盒上看了一眼,“大少爷可是喝了?”
“回嬷嬷,大少爷喝完了,也睡下了。”
“你看着大少爷喝的?”
水嬷嬷问道。
刚说完,又急忙找补:“我们夫人跟老太太说起你们大少爷,说他日夜守灵,累得眼眶黑青,只怕要熬不住。老太太听了心疼得直掉泪,亲自交待厨房熬下补身药汤,可不能辜负了老太太的一片心意,老太太丧子又丧夫,若是你们大少爷再出了事,可让老太太怎么活。”
刘二点头直应是,“我家少爷一听是老太太吩咐的,捧起药碗就大口大口地喝,还说要去看老太太,被奴才拦下了。”
“你拦得对,需得先把身子养好了,到时哪时哪刻看不成。”
“嬷嬷说得是,奴才也是这么劝少爷的。”
水嬷嬷又问了他两句,才转身走了。
刘二走了几步,回头往水嬷嬷的方向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提盒,晃了晃脑袋,大步走了。
尔后刘二回到屋里,与君若虚说起路上之事,君若虚只说姑母心疼他才派嬷嬷来问,说他回话得好,还给了赏银。
此事按下不表。
只说刘二走后,君若虚屋里,离一闪身进来。
递给他一粒丸药,见他半点没犹豫就吞了下去,调侃道:“你也不怕我们世子给你下毒。”
君若虚虚弱地苦笑,“世子若是想我这条命,何必大费周章。”
姑母竟想杀他,这是他没想到的。而他更没想到,最后他求救之人会是世子。
“若虚命大,此次得世子相救,定报世子大恩。不知世子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