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瓷最近都不太管极道的事情，也听说了秦晚和容黎的事情，蒋君临的安排和她早就说过了，她也非常支持，其实给国安和给特情，各有利弊，于蒋君临而言，给特情更好，这件事蒋君临有选择权，极道毕竟是有特殊性，哪怕穆将军给蒋君临施压，蒋君临也可以无视强权，坚持己见，陈良东和穆将军不是一个阵营的，所以也不可能会听从他。　　穆将军气得很，“只恨穆远太小了，才十六岁，陈家的女儿都二十六，她要不介意小远未成年，我都想送小远去和亲。”

把陈家拉到一个阵营多好。　　陈良东隐约也听到他这样的吐槽，哭笑不得，他女儿自然是抢手货，多少人盯着想要和他家攀亲。　　就算秦晚真的未婚生子，也有人愿意，可他们愿意，陈良东就未必，明知是冲着家世背景去的，不是为了秦晚，他又何必呢？　　顾瓷听闻消息后，和秦晚谈了谈，特意没谈孩子和局势，只是让她放宽心。秦晚档案是建在南城医院，顾瓷也能看到她的信息，她和胎儿都很健康。　　夜深人静，陆知渊给她送宵夜来。　　他最近频繁给她送宵夜，都是她爱吃的点心，也不油腻，顾瓷消瘦了些许，“你最近为什么都要值夜？”

“我最近接了一个唐氏患儿，伴有先天性心脏病，我想给他做心瓣膜手术，本来想要机械瓣膜，可终生维护这孩子家庭怕承受不起，他今年十二岁，是独生子，父母在街边摆摊，一出生就有唐氏缺陷和心脏问题，陆陆续续住院五年，家里卖了一套房。负担特别重，三年前就一直在排期做心脏手术，一直都没等到，家里咬咬牙，打算给他做机械了，可她妈妈怀孕后，计划就搁置了，让他等心脏源。”

陆知渊挑眉，“这就是人性，趋利避害，权衡轻重。”

顾瓷是医生，见多了生离死别和人情冷暖，医院是最有故事的地方，也最考验人性的地方，其实她也能明白，父母只有一个孩子时，哪怕他多灾多难，还是所有资源都倾注在他身上。　　可这孩子是唐氏，十二岁的孩子，智商就和四五岁似的，又有心脏病一年手术费就几十万，拖垮了本不富裕的家庭，如今二胎孕育，他就成了父母的弃子，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弃子，他爸妈已两天没来看过他，都是护士们在照顾，仍是开开心心的。　　顾瓷心里不是滋味。　　“他很可爱的，住院部的小护士们都很喜欢他。”

顾瓷说起自己的病人，“他父母都不想承担这一次的手术费，想要出院，难得等到了心脏源，不做太可惜了，而且我有十足的把握能成功。所以，我负担了这一次的手术费。”

陆知渊欲言又止，笑着给喂了块点心给她，顾瓷轻笑问，“你不赞同吗？”

“你有没有想过，他就算健康地活下来，也是家庭里的负担呢？”

陆知渊从可观的角度分析，“或许，他的父母觉得他是一个负担，他们有机会有一个健康的孩子，不一定欢迎他，就算活下来了，未必幸福。”

“我知道。”

顾瓷心里何尝不明白，“医院每天都上演这些故事，我怎么不明白，可尊重生命，是人的基本准则，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病拖死他，如果他不动手术，活不了三年。”

陆知渊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当医生后，心都软了嘛。”

“说得我好像铁石心肠似的。”

顾瓷的助手匆匆而来，“顾医生，出事了，小元的爸妈来了，要给他办理出院手续。”

顾瓷蹙眉，倏然站起来，匆匆往外走，陆知渊认命地收拾办公室里的垃圾，顾瓷很快就到病房里，小元就是顾瓷的病人，他的父母都还算年轻，妈妈已怀孕六个月，顾瓷听她的孕检医生说过，她怀了一个儿子，所有检测都做过，身体很健康，她当年怀小元时是因为牙疼止痛药，导致小元畸形，夫妻两人基因里没带缺陷。　　小元妈妈已给他收拾好了东西，顾瓷忍不住问，“小元妈妈，手术排在三天后，小元身体也不能有任何差错，为什么要带他出院？”

小元妈妈眼光有点躲闪，“我们不做手术了。”

“为什么？”

顾瓷不明白，小元妈妈其实很疼爱孩子，若不然，这十余年来也不会为了给孩子治病，卖掉一套房子，如今希望在即，为什么就放弃了，所有的手术费和后续护理，顾瓷都承包了，她没理由放弃啊。　　“顾医生，谢谢你对小元的照顾，我们一家都非常感谢你，真的。”

小元妈妈红着眼睛，“我们也有自己的难处，请你理解，小元……他是一个特殊的孩子，就算他手术成功了，后续……对我们家庭也是一个负担，他的一生都要像孩子一样需要照顾，我们无能为力，顾医生，请你理解。”

家属要带病人出院，顾瓷根本阻拦不了，她尽可能地说服小元爸妈，仍是于事无补，小元仍是被带回家，临走前还笑容憨厚地和顾瓷挥手说再见。　　顾瓷只觉得身心俱疲，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她不是小元的监护人，改变不了他们父母的想法，顾瓷沮丧后，又打起精神，她打算再过两天登门拜访，再劝一劝他们父母。　　可小元放弃手术后，下一位等待换心手术的患者就要占用名额，患者是一名年轻的科学家，顾瓷本还想争取，科学家一句话却让顾瓷震惊。　　“顾医生，心脏是稀缺资源，他们都等了三年才有一颗合适的心脏，救一名唐氏患者和救一名科学家，孰轻孰重呢？”

科学家是林，是航天领域的科学家，十年前就患了心脏病，一直在排队等候，且是插队的，前面的心脏都不合适他，只有这一颗心脏，可顾瓷却把他的排队资格抹去了，小元等的时间比他更长，心脏给小元才公平。　　如今，听到科学家的言论，顾瓷被气笑了。　　“你觉得自己活得心脏的价值，比一名唐氏患者要高，所以心脏给你才公平，因为你是一个智商正常的人，能为科研做贡献？能给社会提供价值？”

“难道不是吗？我真不明白顾医生你在坚持什么？”

顾瓷气得眼睛微红，心中几乎明白小元父母为什么放弃手术了，她只觉得愤怒和悲哀，“或许你智商很高，出生良好，有一个非常好的家世地位，能为社会创造价值。可是林先生，生命只有一次，不管是谁，尊重生命平等是人的基本准则，哪怕你是爱因斯坦，你都不能剥夺小元活下去的权力。如果你比小元更值得这颗心脏，假如有一天，我得了心脏病，那你就是小元，我也能剥夺你活下去的权力。”

科学家脸色一变，“顾医生，你真是太理想化了，小元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军人守家卫国，自愿牺牲一人，拯救万人，他们是英雄。无辜者被牺牲是毫无人性的道德绑架，你为什么能代表小元？不管你把自己包装得多完美，本质上都是违背人性，是在犯罪。”

顾瓷怒不可遏，“一旦这样的社会准则流行起来，多少人都失去了生命的权力，因为钱可以买到他们的肝，他们的肾脏，甚至是他们的生命！”

科学家轻笑地摊手，“那怎么办呢？小元的家属已放弃了手术，我又急需这颗心脏，你不给我，也是在谋杀我，顾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