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刀狂僧……”金进贤低声自语,依然称呼的是大家最熟悉的绰号,无视了孟奇苦心孤诣加上的最后一段话。 他周围的孔昱、王策、单秀眉等人至少都开了六窍,目力出众,已然看清楚了信上的内容,知道是人榜高手“雷刀狂僧”前来邺都挑战“赤阳剑”金进贤,各自心思皆不相同。 “有趣,有趣,难得在桓州遇到人榜高手挑战名宿!”
王策传音入密对单秀眉道,他兴致勃勃,脸现向往,恨不得以身代之,对年轻一代的高手而言,对江湖闲人而言,这是远在武馆大比之上的盛事,谈资更多,围观之心更浓! 而且王策自忖实力,早就想着七窍之后就如此挑战名宿,打响名气,冲击人榜,如今遇到,哪会不激动不期待。 单秀眉微笑回应:“能观人榜高手和前辈名宿之战,今年无憾了。”
“不过……”她微微皱眉,“雷刀狂僧,额,‘刀狂’苏孟若想名气更进一步,人榜排名更高,为何不直接挑战前面的三十二人,何苦为难金馆主?”
之前“君子剑”孟奇登上人榜,而散花天女除名,一进一出,“雷刀狂僧”的排名并未降。 “这个我知道。”
王策对佳人炫耀般道,“桓州入人榜者只得三位,一位是‘君子剑’孟奇,回西凉报仇,不知所踪,一位是浣花剑派斗剑酒千杯的‘青莲公子’流苏,目前云游天下,上个月现身江东,并不在邺都,故而‘雷刀狂僧’若想挑战,只能找我堂兄王载,他排名高于‘雷刀狂僧’不少,‘浩然之气’又天下闻名,雷刀狂僧肯定得做好准备,方才会挑战。”
“准备?”
单秀眉眼睛眨了眨,有点不解。 王策显摆道:“气势,他要酝酿气势,通过挑战实力不凡的前辈名宿、年轻高手,并取得一场场胜利,将自身的气势和信心推至最高峰,以此增强战胜我堂兄的希望。”
“原来如此,王大哥你懂得真多。”
单秀眉崇拜地看着王策。 “咳咳。”
王策志得意满又故作谦虚地道,“气机交锋,精神相争是我家修炼时一个重要内容,故而有所了解。”
青绶捕头孔昱脸色不变,内心却是起了波澜,雷刀狂僧真的要刀试邺都英杰了?此与他所言之妖女有何关系?他是自愿还是被迫? “得让捕头们注意苏孟周围,以及万花楼附近的女子……” 齐正言亦是宾客之一,看到这封信后当即明白这与大罗妖女顾小桑有关,也与王策身边玄女传人单秀眉有关。 “孟师弟怎么确认单秀眉是玄女传人的?”
齐正言思索道,他相信孟奇不会鲁莽行事,肯定是找到了证据才会以本尊挑战赤阳武馆关注。 他心里很清楚,别看孟师弟外表跳脱浮躁,喜欢人前显圣,经常弄得自己哭笑不得,用他自己的话说是“间歇性脑抽”,但做事向来谨慎,需要搏命时又绝不胆怯,不会真正地受妖女摆布,他如此做,肯定有他的用意或后手。 齐正言忍住心思,没有观察单秀眉的反应,这个时候看她很容易引起她的警觉。 其余人等或激动或期待,或疑惑或忐忑,纷纷看向金进贤,不知他是否接受挑战。 众人目光里的疑问,金进贤感觉得一清二楚,却只能苦笑一声。 换做没太大名气的年轻高手挑战自己,纵使有七八窍,自己也能轻笑一声,将战书丢在一旁,置之不理,或者派门下弟子代劳,可“雷刀狂僧”乃人榜高手,实力名气皆有,如此正式挑战,自己哪能拒绝? 人的名树的影,人榜高手就是和他人不一样! 金进贤深吸口气,吩咐手下武师:“让人去万花楼传话,老夫明晚赴约。”
雷刀狂僧是真是假,到时便知,若是有人假冒,丢脸的也不是自己。 王策欣喜地望了单秀眉一眼,有好戏看了。 ………… 时近元宵,夜晚明月渐圆,万花楼人头攒动,却是比上元节还要热闹。 来者多是江湖人士,听闻人榜三十三位的“雷刀狂僧”将于今晚挑战邺都名宿“赤阳剑”金进贤,纷纷涌来,想要目睹这难得一见之战。 藉此,不少庄家暗设赌局,而众人基本都看好自称刀狂的雷刀狂僧苏孟,他曾经战胜过三名九窍高手,其中安国邪和尤还多的实力犹在金进贤之上。 万花楼后,有荷塘假山,有回廊曲折,如今空无一人,留给交手的孟奇和金进贤。 楼上各个雅间坐满了不同势力之人,有周郡王氏,有邺都黄氏,有浣花剑派,有落霞神剑门,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其余人等或挤在回廊一侧,或施展轻功,攀到屋顶树梢,好不热闹。 “不知刀狂能赢金馆主否?”
周郡王氏所在雅间内,单秀眉俏立窗边,看着冷月无声的荷塘。 房内有着诸多王氏子弟, 包括王载和几名实力不比他差多少的家族俊才,王策看了看堂兄他们,微笑道:“刀狂肯定能赢金馆主,问题只在多少招能赢。”
王载沉吟道:“雷刀狂僧苏孟与安国邪一战,无人目睹,似乎下毒暗器皆施,青玉手元孟支死于他所引天雷之下,真正交手只有半招,‘立地阎罗’尤还多则被他突然恢复武功惊退,亡于绝剑仙子之手,故而很难揣测他的实力,若他不引天雷,纵使有阿难破戒刀法,或许也得十招以上。”
以阿难破戒刀法占据上风,步步紧逼,乃快速击败九窍的法门。 “有理。”
其余王氏弟子皆认同这个判断。 邺都黄氏包下的雅间内,有老者大概重复着王载所言的内容,末了对身旁之人道:“雷刀狂僧多借外力,实际分析并未有超出同辈的实力,子师,他是你登上人榜最好的台阶。”
他身旁之人是黄氏这一代的佼佼者黄子师,人称“落花公子”,已然开了八窍。 黄子师没有说话,摇着手中折扇,看着外面荷塘,眼神略显灼热。 赤阳武馆等所在的雅间里,一位外表粗豪的中年男子拿着手中人榜,环视众人一眼,嗤笑道:“雷刀狂僧除了奇遇得到招雷摄电之物,并未有让人信服的实力,依我看,他名不副实,金馆主当能战而胜之!嘿,换做我上,一样能赢。”
他是另外一家大武馆“破军”的馆主罗又峰,八窍实力,年富力强,与九窍的金进贤切磋时,经常仗着这点,逼得年老体衰的对方颇为狼狈。 “他光明正大挑战金馆主,岂能没点手段?”
别的馆主并不认同。 这时,闭目养神的金进贤睁开眼睛,站了起来,提上赤阳剑,出了雅间,一步步走向院中,累积气势。 另外一个房间内,顾小桑打量着王氏所在,笑嘻嘻地道:“王策之母出自平津崔氏,实力家世皆是上上之选,但分外宠溺儿子,让陪嫁来的老仆随身保护,这名老仆有半步外景的实力,虽然受过重创,伤了根基,可底子犹在,我想杀他,颇费周章,不过,他保护的是王策,不是单秀眉,只要经常外出,总有办法让他与单秀眉分开。”
“当然,这一次不行,纵使有机会,也因为太巧合,会让人怀疑上你。”
孟奇闭目养神,冷哼一声:“恁个话多,做丫环就得有丫环的样子,来,给爷捶背。”
哼,不趁这个机会支使报复你,我就不姓孟! 顾小桑低下头,委屈地道:“主人教训得是。”
她移步走到孟奇背后,捶着肩膀,讨好道:“主人,舒服吧?满意吧?”
太尽业了……孟奇顿时兴趣全消,吸了口气,退开窗户,直接跃了下去。 他身如大鹏,气势威猛,引来一声声喝彩。 孟奇立足假山之巅,看着金进贤靠近,右手抬起,抽出“轻语”,行礼道:“金前辈请。”
金进贤摸了摸剑鞘,微笑道:“后生可畏啊。”
铮,他赤红长剑出鞘,也不客气,隔着荷塘,一剑斩向孟奇,剑势雄浑,罡气四溢,热风扑面。 随着长剑向前,他亦踏入荷塘,脚踩枯叶。 孟奇虽然握刀,并不代表他不能用独孤九剑,破剑式、破刀式、破气式等都是以窥出对方破绽为主,与手中兵器关系并不大,用剑能破,用枪能破,用刀亦能破,只不过出招时,就必须得符合自身兵器之理,很多破招手法无法使用,故而孟奇之前并未尝试。 但这半年来,孟奇真真正正静心苦修,刀法大进,独孤九剑亦是大进,总算将两者糅合贯通。 长刀斜斩,呢喃四起,烦人心绪,当的一声与金进贤长剑相撞,雄浑剑势和灼热罡气仿佛蛇中七寸,一下萎靡。 金进贤内心一凛,盛名之下果然无虚士,这一刀简直恰到好处,快则嫌促,慢则不及,重则失变,轻则不足。 他长剑一转,化成斜阳夕照,孟奇再次古朴无华地一刀斩出,当的一声,再次相逢。 叮叮当当,金进贤连施了二十七剑,将赤阳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激射的罡气打得水花四溅,白气升腾,假山破损。 而孟奇一直处在守势,长刀或阳或阴,或猛或诡,皆是寻常招式,但总能恰到好处地挡住金进贤之剑。 金进贤甚至有一种感觉,这是自己赤阳剑法有成以来发挥最为酣畅淋漓的一次,对面仿佛总能知道自己的心思,引领自己攀上剑法的高峰! 但旁观之人不这么想,王策皱眉道:“雷刀狂僧未免有点名不副实……” 居然被年老体衰的九窍连攻二十七剑无法还手。 说话的时候,他分别看向老仆和堂兄,发现他们都是一副疑惑又沉吟的表情,对雷刀狂僧没有半点轻视。 另外的雅间内,“破军武馆”馆主罗又峰看得哈哈大笑:“看吧,看吧,我就说雷刀狂僧枉负盛名吧!除了招天雷,他只有外景刀法一样,再不出阿难破戒刀法,就该输了,嘿嘿,出了也未必能赢。”
光靠具备真意的外景刀法,可无法战胜九窍高手,他们自有护体罡气。 其他江湖好汉看得脸现鄙视,这恐怕是最水的一位人榜高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