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六扇门的地牢共三层,越往下走,越是阴冷,关押的犯人也越来越危险,不乏江洋大盗、嗜杀邪魔。 孟奇、齐正言、段瑞、王捕头和牢头踏入第三层时,当即感觉一道道目光扫射而来,皆有实质之感,显然都实力不凡。 “姓王的,老子入你娘亲,有本事放老子出去,光明正大和老子打一场,阴谋埋伏算什么本事?”
一道粗豪的声音骂骂咧咧响起,满是愤恨和激动,带得精钢铁链哗啦作响,摇得特制铁栏晃晃荡荡。 王捕头脸色不变,吩咐了牢头一句:“饿他三天。”
转过头,他为孟奇介绍道:“这是独行大盗尉迟恭,武功非同小可,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在本地栽了跟头,打算年后押解入京。”
对于此事,他颇为自豪,能拿下一个屡屡犯案却未被抓住的独行大盗足以证明自己的本事,至于用什么方式捉到的又有什么关系?没听说过捕头抓犯人要在意方式的! 尉迟恭声音洪亮,震动整个第三层,让灰尘从嗖嗖洒落,他身高八尺,肌肉虬结,纵使被穿了琵琶骨,挑了手筋脚筋,封住了穴道,也张狂不减,恶意扑面:“姓王的,你这个鹰爪狗腿,若让老子逃出去,必杀你全家,入你娘亲!”
王捕头理都没理他,再次吩咐牢头:“三天不够,一直饿到他没有力气说话,实在不行,鞭他八十。”
尉迟恭的吼声压住了其他犯人的鼓噪,就像这一层的狱霸。 牢头连连称是,到了一间空着的牢房后,掏出钥匙,打开铁门,用精钢铁链锁住了段瑞的手脚。 “大概三个时辰需要补充点穴。”
孟奇提醒了一句。 王捕头不愿意身处阴冷潮湿又嘈闹无比的环境,答应了一声便自顾自离开,牢头行了一礼:“苏公子,小的不妨碍你们拷问,若有吩咐,可到第三层入口找小的,大声呼喊也行。”
尉迟恭见王捕头两人离去,当即改变了目标,指着孟奇和齐正言臭骂道:“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学别人拷问?看你们的打扮,不是世家子弟,便是门派弟子,仗着先人余荫,才能让鹰爪狗腿讨好。”
“实际上,嘿,手下功法要多稀松就有多稀松,若老子没有被关,路上遇见,肯定狠狠揍你们一顿,如果还带着女眷,老子就不客气享用了,说入你娘亲,就入你娘亲!”
他满嘴粗话,试图激怒孟奇和齐正言,让他们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比如打开牢房揍自己,从而觅得逃生的机会。 孟奇微笑看着他,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 忽然,骂骂咧咧的尉迟恭听到了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声音节奏奇怪,仿佛响在灵魂深处,能引起共鸣。 “看什么?有本事你动手啊?”
尉迟恭继续大骂。 咚咚咚,咚咚咚,心跳之声越来越清晰,尉迟恭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随着这个节奏跳动起来,对面的孟奇依然微笑不语。 “胆小如鼠,油头粉面,一看便是卖屁股的小子……”咚咚咚,咚咚咚,心跳越来越快,尉迟恭只觉鲜血上涌,头脑发胀,说不下去了。 咚咚咚,咚咚咚,心脏的跳动超过了尉迟恭的承受范围,他脑袋眩晕,眼前一片血色,只觉心脏随时会爆炸。 他倒退几步,猛然坐地,脸皮充血,大口喘气,狼狈异常,有一种随时会倒毙的感觉。 眼前的小子太诡异了! 简直如同恶鬼邪神! 这是什么功夫? “齐师兄,麻烦帮我看着门。”
孟奇将心跳恢复正常,悠然笑道。 他以前看过一本武侠小说,有个魔头能用自己的心跳控制别人的心跳,让对方莫名身亡,非常酷炫,于是趁这次三个月静修的空隙,向阮玉书请教其中的技巧——阮玉书第一次展现实力便是用琴音控制别人的心跳,故而孟奇早有此想法,只不过碍于实力不足或时间不够,没能讨教。 在不牵涉具体琴音的情况下,阮玉书大方将技巧和法门相告,孟奇又练了八九玄功,对自身肉体每一个部位的控制极强,包括心脏,于是总算山寨出了类似法门,不算特别强力的手段,但暗杀或吓唬人时可以用到,主要目的还是放松和娱乐自己。 齐正言还是那张死人脸,轻轻点头:“好。”
他提着龙纹赤金剑,看着周围牢房。 周围的犯人全都安静了下来,实力在自己等人中数一数二又桀骜不驯的尉迟恭都弄得如此狼狈,在对方没有出手,只是静静看着的情况下,弄得如此狼狈,自己等人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这是什么诡异手段? 竟然不动不说话便收拾了尉迟恭! 鸦雀无声之中,孟奇踏入牢房,站在段瑞面前:“要想治好离魂症,须得将来龙去脉弄清楚。”
道尊佛祖,请原谅我骗小孩,但我会为他延请名医的! “苏公子,尽管发问。”
段瑞饱含期待地道。 孟奇先是绕着圈子问:“你第一次感觉到离魂症的迹象是什么时候?”
段瑞仔细回想:“应该是义父发疯离开不久,沦为乞丐之时,最开始应该不算严重,因为被欺负很多次,才会有‘邪魔报复’。”
“你义父是何来历?”
孟奇问道。 段瑞茫然道:“义父就是义父啊。”
“什么时候认识你义父的?”
孟奇干脆挑明了问。 段瑞这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妖兽失控之前十来日,我在村子外面的隐蔽处发现了一名受伤的老者,帮他包扎,帮他止血,等他苏醒后,不愿意见外人,就躲到了附近山洞里,我常常去给他送山药,听他讲江湖轶事,很是开心,后来,他伤势恢复,感谢救命之恩,就收我为义子,教我一套强身健体的功法,一直对我很好,像是亲生的孩子。”
嗯,段瑞确实没有那个实力进入后山深处,若学有《易筋经》,必然是有人带出,他的义父难道是在后山毒潭修炼毒功的巨擘强者?妖兽失控看来也不是那么简单……孟奇不动声色,继续问道:“你义父有什么特征?”
“义父眉毛很淡,脸庞消瘦,大概四五十岁,头发凌乱……”段瑞仔细描述。 没有明显特征的情况下,光靠语言的描述,孟奇实在没办法勾勒出形貌,猜测出身份,转而问道:“除此之外,你义父还教你别的功夫,给你别的事物没有?”
“没有。”
段瑞肯定回答。 孟奇皱眉道:“那套强身健体的功法,你义父可有习练?”
“有的,每晚都练。”
段瑞肯定回答。 孟奇轻吸口气:“你义父后来是不是发疯了?”
段瑞的目光一下凝固,神情满是震惊,习练了强身健体功法的义父发疯了,自己也得了离魂症,接近发疯,莫非是它的缘故? 虽然只有两个样本,无法下评判,孟奇还是顺水推舟道:“如此看来,离魂症的起因当与这套强身健体的功法有关,你暂时得停止,看下有无影响。”
“嗯,我会照办的。”
段瑞赶紧回答,找到源头让他松了口气。 孟奇沉吟了一下道:“要想治好离魂症,多半得从这套功法着手,不若你练一遍,让我看看有什么问题?”
对此,他非常好奇,难道不是易筋经?少林立寺这么多年,修炼易筋经的高僧不知凡几,从未听说有人入魔发疯。 段瑞着急治病,又只是一套强身健体的普通功夫,故而没有保密,躺了下来,蜷成一团,双手放在小腹,双腿抵住胸口,姿态怪异,呼吸慢慢变得悠长。 孟奇精神外放,心灵澄清,模糊映照着段瑞的真气流动轨迹,观其变化,窥其核心。 “像是佛门禅功……”孟奇努力记着运行路线和真气的快慢缓急,段瑞丝毫没有掩饰的想法。 练完一个周天,段瑞改换了姿势,最后一共摆出九个,皆是怪异奇特,而且越往后练,给孟奇的感觉越是古怪,仿佛越来越残缺,越来越有阴毒之感。 呼……段瑞吐了口气,眼巴巴看着孟奇:“苏公子,义父说姿势修炼的顺序不能错,否则会走火入魔,难道一直以来他认为对的顺序是错的?”
“有这个可能,你再用语言复述一遍姿势的行气路线。”
孟奇要验证自己感应到的东西,而且这也能看出段瑞有没有说谎。 段瑞老老实实回答,与孟奇映照出的真气流转轨迹吻合。 他不时挑问几处,段瑞皆对答如流,与修炼的状况相符,不像是撒谎。 孟奇将九个姿势牢牢记住后道:“这九个姿势单一来看皆是不凡,可若连起来修炼就有残缺诡秘之感,所以可能确实是顺序的问题,你暂时停止修炼,将它忘记,我再延请名医,药石金针齐下,治你的离魂症,‘邪魔’脱离了根本,当不难遏制。”
“谢苏公子。”
孟奇的说法与义父相同,段瑞深信不疑。 之后,孟奇与齐正言离开,真心实意帮段瑞寻找治离魂症的名医。 到了夜间,到了补点段瑞穴道的时候,牢头打开了铁门。 “离魂症,真是看不出来啊……”牢头也算个好手,随口唠叨着,蹲下来点穴。 就在这时,段瑞一下抬起头,双目幽深无比,远看一片漆黑,张嘴一吐,口沫喷到了牢头脸上。 “该死……”牢头刚骂了一声就惨叫着软倒,脸庞兹兹作响,不过两三息时间,便没了生机,身体完全发黑,脸上多是腐蚀痕迹。 段瑞将牢头拉了过来,找出钥匙,解开了精钢锁链,活动了下筋骨,走出牢房:“想将‘我’除去,该死!”
“这位兄弟,大家同是患难之人,快帮我们脱困,必有重谢!”
尉迟恭大喜过望。 段瑞冷冷看了过去,近乎漆黑的双目没有一丝感情,然后缓步靠近。 尉迟恭先是一愣,接着汗毛耸立,危险预感冒起,匆忙喊道: “别,别过来!”
“救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