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睡不着现场收拾干净,秦慕修道,“我赶车,你们俩到后面去,照看着些,别把人露出来了。”
木易利落的爬上车。赵锦儿却犹犹豫豫的不敢——跟着爹爹行医那么多年,也不是没见过死人,但那些都是病的将死之人,这种现场被杀死的,实在太瘆人。她现在心都是乱的。秦慕修见她被吓坏的样子,颇有些心疼,“你还是坐前头来吧。木易,你一个人行吧?”
木易沉声,“行。”
几人便赶着车先往回去了。到镇口时,好巧不巧,就遇到一对巡检队官兵。赵锦儿额头顿时渗出冷汗。“怎么办,怎么办……”秦慕修握住她手,“别说话就行了。”
一个官兵在前挥了挥手,“车上拉的什么?”
秦慕修面不改色,“烧锅用的茅草。”
官兵面露疑色,“跑到镇上拉茅草?家里不种地?”
“地里没种庄稼,种的是草药,所以没得秸秆可烧。”
“草药?”
“是呢,我们跟郡上的蔺家是亲戚,蔺记在咱们镇上也有两间药铺,靠着这点关系,种的草药还都销得不错。”
说话间,秦慕修从赵锦儿袖中摸出两粒碎银,不动声色的递到官兵手里。官兵接过,嘿嘿一笑,“蔺记的亲戚啊!那肯定是富农了。走吧走吧,不耽误你们赚钱。”
秦慕修便扬鞭赶车。“慢着!”
突的,官兵一声呵斥。秦慕修停下,笑问,“官爷还有何事吩咐?”
“都下来都下来,你们这车怎么往下滴血!”
车子一动,地下竟然有一小滩血迹。赵锦儿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抓着秦慕修的手,都快把秦慕修的胳膊掐烂了。天哪,这可怎么是好!那官兵要是发现茅草下的尸体,就完了!难道要把木易交出去吗?不交出木易,那他们三人一起进大牢?长这么大,赵锦儿遇到最大的事儿就是蒋翠兰给她卖到老秦家,哪里见过这阵仗啊!木易目露凶光,又暗暗握紧腰间匕首。就在这时,秦慕修卷起袖子,“是我的胳膊刚才不小心摔伤了。”
官兵和赵锦儿都朝他的胳膊看去。果见好大一道口子,一直往外渗血,袖口都染湿了,只因衣裳是褚色,所以看不出来。赵锦儿顿时心疼不已,“相公!疼吗?”
官兵见状,笑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瞧给你媳妇心疼的。走吧走吧,赶紧回去包扎一下。“车轮再次滚起,几个粗心的官兵并未发现:滴血的位置其实是车身,而不是秦慕修手臂上的伤。眼看着镇子越来越远,木易松口气。赵锦儿却急得不行,掏出自己的小手绢,将秦慕修的伤紧紧包扎好。“我来赶车吧!你这么颠胳膊,伤口会越来越大的。”
秦慕修摇头,“得赶紧回去把车上的尸体处理掉。”
赵锦儿这才问,“那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你们下杀手?”
秦慕修回头看了木易一眼。木易并不说话。秦慕修知道他并不想自己的身份被太多人知道,而且赵锦儿这么单纯的人,要是知道这么大的事儿,肯定谁寝食难安,便道,“像是个劫财伤命的匪徒,木易失手杀了他,倒也算是为民除害。”
“既是为民除害,为何要躲着官兵?”
秦慕修一时语塞,这丫头,你说她傻乎乎的,她也不好糊弄。“这……”车后的木易直接道,“他不是匪徒。他是害死我娘的人派来杀我的,不把他杀了,不止我不好过,也会给你们招来杀身之祸。”
赵锦儿惊大嘴巴,“是你爹那大老婆派来的人?”
木易咽口口水,“是吧。”
赵锦儿皱眉噘嘴道,“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虽然愤愤不平,到底死了个人,赵锦儿还是害怕得很。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白天还在叔家喝喜酒呢,这回儿竟然跟着相公来到乱葬岗挖坑埋人。秦慕修怕她留下心里阴影,让她在驴车上等他和木易。但她说什么也不肯——一个人坐在车上,还不如跟他们一起挖坑呢。三人合力,不多会就挖出一个坑,将那人严严实实的埋进去。回到老秦家时,已是月上中梢。秦老太她们看戏还没回来。三人趁机打了一桶水,将驴车上的血迹刷刷干净,这才回到新宅。一到家,赵锦儿赶忙找出自制的金疮药,给秦慕修抹上。这一夜,赵锦儿睡得特别不踏实。一闭眼睛,就是那人狰狞的面孔和死不瞑目的两颗白眼珠子。秦慕修一直搂着她,一见她动弹就耐心地给她拍着身体,也是一夜无眠——前世,因着与晋文帝争夺皇位,生灵涂炭、尸横遍野。他没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杀业太重,让他上辈子几乎是在悔恨中了却残生。老天爷给了他这个重生的机会,这辈子的他,本只想拥着小媳妇儿安稳一生。可是……今日,杀业再开!这是机缘巧合,还是命运循环?秦慕修不敢想。今日的情况,若木易没有先动手,他肯定也是要动手的。总之,这个人,留不得,活不下。自他认出木易的那一刻,不管他对木易有没有动杀机,他都活不了了。这就是权力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前世,他为自己而争。这世,他被命运的涡轮推着旋转,不得已为木易而争。小房间里的木易也没睡着。他遭遇的固然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可能遭遇的,可他毕竟也才十岁。再成熟的十岁孩子,也还是个孩子!在那个节骨眼,他深知不杀了那人,死的就是自己和秦慕修,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杀了那人。带着对皇后深深的杀母之恨,他狠狠刺了那人数刀。当时是解恨的,可是现在,他好害怕。那人临死前的凝视,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仿佛要画作厉鬼回来找他复仇。此刻的木易,最大的愿望就是柱子能回来陪陪他,哪怕磨牙放屁打呼呢。直到昨晚,柱子都还歇宿在这里呢!现在,这空荡荡黑乎乎的房间里,却只有他一个。实在受不了了,木易硬着头皮起身在床头点了一盏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