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很强。

　　这一点毋庸置疑，作为以剑道渡劫而成的剑仙，主修一剑破万法。

　　无论对方何等鬼蜮伎俩。

　　我自无畏无惧一剑破之！

　　面对着数百倍、数千倍于自己的敌人，白衣剑仙半步未退，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反而愈发锋锐逼人。

　　锵~！！！

　　澎湃浩荡的剑气宛如神龙出海，横亘千丈，扫荡千军。

　　可怕的剑道罡气肆虐之处，无数邪魔哀嚎，无尽魔气灰飞烟灭，化为虚无，让人忍不住血脉喷张。

　　可惜。

　　相比于那无穷无尽的魔云，无穷无尽的魔族，白衣剑仙斩杀的那些根本不值一提，完全杯水车薪。

　　一剑斩开魔云，很快便会被更浓郁的魔云所覆盖。

　　一剑斩开魔族，很快便会被更多的魔族补上，相较于魔族的总数量，几乎看不到丝毫削弱。

　　白衣剑仙。

　　终究只有一个人。

　　剑气再盛。

　　也不可能仅凭一己之力，荡灭这无穷无尽的魔族。

　　终究。

　　无尽魔云翻涌，那魔云中的剑光开始逐渐晦暗，不再似最初那般势不可挡、令人望风披靡。

　　隆~

　　剑仙的攻势稍颓，魔云却瞬间变得比之前更猖獗。

　　黑色的浓云宛如滔天巨浪般，朝着白衣剑仙涌来，一浪接着一浪，朝着他拍击而去，根本不给他留喘息之机。

　　终究。

　　白衣剑仙还是负伤了，被无尽魔云所包裹，手中三尺长剑断裂，白衣染血，周身不知遍布着多少惨烈的伤痕。

　　原本直冲霄汉的锋锐气息，此时也萎靡不已，显然消耗极大。

　　但他依旧半步未退。

　　手持残剑，傲立于九霄云巅，形单影只，面对着无尽魔云，背后是万家灯火，是对这场血战毫不知情的众生。

　　唢呐声渐收敛，再无张扬肆意。

　　幽幽的二胡声响起，似乎已经预见剑仙的结局，在为他壮行。

　　杀！！！

　　剑仙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残剑，周身燃烧起赤金色的烈焰，原本已经萎靡的气息，刹那间陡增数倍，陡增十倍。

　　这一刻。

　　他整个人已经化为了一柄剑，一柄足以开天辟地的绝世神剑。

　　天地同寿！

　　白色的身影消失了，化为无尽火焰，化为黑色天穹中最后的一道流星，化为一道横贯万里，撕裂长空的剑气。

　　剑气纵横三万里！

　　一剑光寒十九州！

　　这一剑的风情，仿佛照亮了万古岁月。

　　那让人绝望、压抑，几乎无法阻拦的魔云，硬生生被贯穿了。

　　透过剑气撕裂的裂缝，可以看到九天之上有光芒投下，让晦暗的大地重新出现了希望。

　　虽然，只有瞬间。

　　……

　　剑仙陨落。

　　残剑从天穹中坠落，斜插于荒山之上。

　　宛如一块墓碑。

　　剑锋之上还未干涸的血迹，宛如墓碑上的碑文，在阐述一段悲壮的战斗。

　　二胡声喑哑。

　　气氛低沉，天地同悲。

　　魔云愈发猖獗，已经笼罩大半边天穹。

　　令人忍不住心生绝望。

　　忽然。

　　比之前更尖锐、高亢的唢呐声响起，伴着隆隆战鼓声，伴着低沉号角声。

　　战曲，响彻整个神州。

　　万山之巅，一道道璀璨神光激射而出，前赴后继地朝着那无尽魔云冲去。

　　剑气，纵横九霄！

　　雷霆，击碎黑暗！

　　符箓，破邪诛煞！

　　阵法，经天纬地！

　　……

　　万载苍松下。

　　耄耋老者相对而坐，棋局下到一半，脸上皆露出笑容，缓缓站起身来，化作两道流光，冲向魔云。

　　芬芳花丛旁。

　　中年男人抚摸着儿女的小脑袋，最后看了一眼心爱的女子，披上战甲，提着长刀，冲向九重云霄。

　　雷霆深谷中。

　　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毅然踏出山谷，手持战戟直冲九霄，刹那间紫芒闪耀，宛如掌御雷霆的神君。

　　意气风发，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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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惨烈。

　　这一战的惨烈，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画面中。

　　黑色魔云一次次被劈散，却又一次次地重聚。

　　苍穹之巅。

　　一道道流光消失，一具具残躯坠落，凄厉热血溅长空。

　　凤栖楼中。

　　所有的议论声此时都已经消失，所有人都呆滞地望着那一幕幕画面，心中只剩下震撼，只剩下浓浓的悲壮。

　　眼眶，不知何时湿润。

　　他们知道，音境往往是现实的折射，往往是音经创造者曾经的所见所闻。

　　所以。

　　此时他们眼前浮现的这一幕幕画面，大概率是过往岁月中，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战争。

　　并非虚构。

　　或许当年真的有一位剑仙，明明已经长生在望，逍遥天地间，却为了守护苍生，战至剑断人亡。

　　或许真有那么一群人。

　　告别父母，告别了家人，奔赴战场，做好了百战而死，埋骨他乡的准备。

　　若一去不回，那便一去不回！

　　只因为，他们身后是万家灯火，他们背后是无数同胞。

　　虽万千人，吾往矣！！！

　　……

　　凤栖楼外。

　　驻足的行人越来越多，他们倾听着楼中传出的曲音，脑海中也迸射出无数的画面来。

　　双眸，逐渐变得湿润。

　　俨然已经与那玄妙音律产生共鸣，代入了那场战争中。

　　街角。

　　一位中年男人衣着破烂，头发凌乱，双眸无神，浑身散发着无比颓靡的气息，宛如狼狈的乞丐。

　　他漫无目的走着，步伐踟蹰，似乎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忽然。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双眸陡然间迸射出璀璨光芒，望向凤栖楼的方位。

　　眼睛里。

　　原本涣散的光芒，开始慢慢汇聚起来，原本萎靡、杂乱的气息，也开始逐渐地恢复。

　　“渡劫仙曲！”

　　“师尊、师兄、还有师叔师伯们。”

　　“回来了，回来了，全都回来了。”

　　“我好想你们！”

　　“这些年，我撑得好辛苦，好辛苦~！”

　　“生孩子，好累！”

　　中年男人喃喃自语，呆呆地望着凤栖楼方向，双眸逐渐变得湿润起来。

　　泪水在其中打转。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放开全部心神，彻彻底底地融入了那曲音律之中。

　　周身气息。

　　也逐渐变得愈发内敛，整个人的存在感大幅度降低，仿佛从这片虚空中消失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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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慷慨激昂的战曲，持续了很久很久。

　　终于。

　　铺天盖地的魔云被击散，天地之间重新恢复了清明。

　　万家灯火，重新亮起。

　　崩塌的群山之上，满目疮痍，古松摧折，百花凋零，一座座坟茔，密密麻麻地林立。

　　山风吹过。

　　断裂的旗杆，残缺的战旗猎猎作响。

　　白色的绸带迎风飘扬，仿佛在给英魂们指路，让迷失在远方的人归家。

　　万籁俱寂。

　　只剩若有若无的山风声若隐若现，给这苍茫的音境，增添了几分悲凉。

　　当~

　　青铜古钟声再度响起，低沉、磅礴。

　　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