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袁素娘趴在雪地上，想吐胃里却没东西，想动脚却疼得要命。梵梵在里面发出了微弱的哭声，她的心瞬时揪紧，顾不得难受，急忙打开豺皮筒，闻到排泄物的酸臭味，她这才安下了心。还好刚才她半蹲着，所以掉下来的时候是坐着，梵梵没伤到。可在她后面掉下来的那人却好像不怎么好。那人好像是从上面栽下来的，此时头都扎进雪堆里了，怕不是没气了吧？她可顾不得那么多，据她自己的判断，她的脚至少是扭了，或者也许是骨折了……想到骨折的可能，绝望之感来袭。“二妹！”

方尧焦急的声音传了来。袁素娘转头，就见他趟着雪冲了来，莫名感觉安心。方尧冲过来抓住了她的肩膀，焦急道：“你怎么样？”

“大哥，我脚疼得厉害。”

袁素娘咧着嘴道。方尧小心翼翼地检查她的脚，可就算他很轻，袁素娘还是不禁咬紧了牙根，等到方尧说“扭到了”，袁素娘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她急忙松手，移开目光，呼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扭了。”

方尧也急忙别开了眼神，沉沉道：“我给你正正，你忍着。”

只是他的手才搭上袁素娘的脚，就又转头来道：“要是疼你就抓着我胳膊。”

袁素娘故作镇定道：“没事没事，我很能……”忍。可忍字还没出口，她低呼一声，就紧紧抓住了方尧的手臂。忍不住啊，真疼，疼得想把牙咬碎那种。片刻后，方尧停手看她，“怎么样？好点没？”

袁素娘已经疼出一头冷汗，手抓着他手臂没松，活动了一下才道：“好像好多了。”

方尧瞥了眼她的手，“那就松开吧。”

袁素娘急忙尴尬松手，挣扎起身，“咱们再上去吧……”话还没说完，她就察觉到自己的愚蠢了。山再不高也是山，爬了大半天才登顶，她就这样拖着伤脚上去，只怕是得明天早上了。方尧也被她气笑了，“上不去了，咱们抓紧时间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他说完要去捡被子，此时才留意到那个头扎在雪地里的人。他眉头一蹙，走过去把那人拖了出来，这才发现这人是田四柱。“没死。他怎么也跟着下来了？”

方尧探了探鼻息道。袁素娘摇头，“不知道。”

方尧深深瞥了她一眼，叹了一声：“我就说别掺和他们的事。”

袁素娘忽而惊愕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他因为上午的事报复我，故意把我推下来？”

方尧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转身去捡被子，而后他回来，把没沾雪的那一面披在袁素娘肩上，然后扶住了她，“走吧，去前面那片林子。”

这是袁素娘头一次跟异性靠这么近，她都能闻到方尧身上传来的酸味，但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没嫌弃，反倒觉得有他在挺安全。说起来，她跟两个孩子估计更臭，毕竟原主疯了大半年都没洗漱过……臭鱼不嫌烂虾吧。虽然好多了，但她的脚一走路还是很疼，两人就这么搀扶着向前，谁也没再说话。走到林子边，方尧指着一棵很高的树道：“今晚得上树了。”

袁素娘苦着脸看上去，没说话，但眼神里全是一言难尽。这树那么高，她怎么上？她正犯愁，就见方尧已经走过去，熟稔地扒着树往上爬。别看他腿瘸，可上树竟然还那么利索，蹭蹭蹭地好像猴子。“大哥，你这爬树是祖传的吗？”

袁素娘打趣道。“打小就爬。”

方尧的声音从树上传了来。“其实要是我的脚没崴，我爬树也挺厉害呢。”

袁素娘尬笑，“可这么高，我怎么上去呢？”

就在她发出疑问时，方尧已经顺着树溜了下来，随着他一起落下的，还有一根拴在树上的绳子。方尧一边去解她怀中的梵梵，一边道：“你拽着绳子，我拖着你上去。”

袁素娘却面露尴尬道：“得等一下，我得先给梵梵收拾一下，她拉了……”方尧四下一瞥，眉头蹙紧，“这么冷，怎么收拾？”

这也正是袁素娘为难的事，想了一阵，她才道：“还得麻烦你一下，帮我撑着被子，太冷了，我怕她会着凉。”

方尧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雪地上，两人在黑暗中撑着破旧的棉被，可空气却依旧是冷的。“大哥，稍微聚点热气我再收拾吧，孩子太小了。”

袁素娘恳求道。方尧应了一声，而后低低叹道：“他们怎么忍心把你们母女三个留下？”

袁素娘怕说错话没回答，只是尬笑了一声。黑暗中，两人的呼吸慢慢让空气暖了起来，却有着一种奇怪的气氛。尴尬，又好像带着几分暧昧。豺皮筒里的梵梵低低哭着，袁素娘回过神来，小声道：“我这就收拾了，有点难闻，抱歉。”

“没事，你把孩子搁我腿上，别冻着她。”

方尧说着，便把两条腿伸展开来。这样一来，他的腿便成了操作台，他的手支出一个空间。可袁素娘却更加尴尬了，为了不让冷风吹进来，她得紧紧挨着方尧，紧到他的呼吸就在她的脑顶……她急忙加快了动作，幸好她动手能力很强，也幸好她把梵梵的尿戒子揣在身上做保暖之用。换好之后，她急忙把梵梵抱在怀里暖着，方尧也并没催促，只是默默带着脏了的尿戒子退了出去。带着温度的被子下面，梵梵伸出两只小手紧紧搂着袁素娘，一个劲往她怀里钻，小小的喉咙里发出嘤嘤嘤的声音，嘴巴又发出啧啧的声音。这一刻，袁素娘的心都快被萌化了，顾不得脚疼，她把梵梵抱紧。尽管梵梵早就没有奶吃，但她身上还是散发着一种奶臭奶臭的味道，这味道十分上头，让袁素娘隐隐带着焦虑的心渐渐静了下来。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都在拼命活下去，她有手有脚，还有着野外生存的经验，不过是艰难一些，有什么活不下去的！想到这里，她温声道：“梵梵再忍忍，娘这就想办法弄点吃的给你。”

像是听懂了似的，梵梵咿咿呀呀着回复了她。袁素娘把梵梵又放回豺皮筒，然后打开了被子。雪地，白得耀眼，不远处方尧的背影让她顿时心头一暖。